亚希伯恩没走出几步，眼前的风霜就消失殆尽。一股股腥臭的味道传来，他回到了“大衮”梦境当中的那一片原野。
只不过风声消散，土地上没有一丝绿色，远处那一块调转碑石矗立着。
走转之间，他还是回到了此处。除了他身上有一块象征着灯塔异铁战斗组的铭牌之外，他就像是误入荒原的旅人，那一套属于灯塔的装束已经遗失在某一个梦境的夹层当中。
亚希伯恩靠近调转碑石，才发现高大的石碑下竟然有一个小小的茶棚，迎着原野的风，一杆大旗高高飘扬，上面写着“茶”字。
亚希伯恩识夏域字有限，但还是根据旗子上西域文字的翻译得出了结论。草棚子里面装模做样地放了木椅，木桌，还煞有介事地放着几个火炉，上面的茶壶忽忽地喷气。
亚希伯恩看着面前正常的茶棚，突然有种不正常的错觉。谁会在这里开一间茶棚，又是给过路的谁买碗水？鱼民在大海里面压根不缺水，来往的灯塔人员压根不会相信旁人，毕竟对异化沉沦的队友，毫不留情地出手。
况且如此狂放和诡异的行为在亚希伯恩的印象当中也只有青染有这个闲情逸致和能力去做这样的事情了。
不出亚希伯恩所料，茶棚里头青染躺在一张竹椅上，让他莫名想起了梦境当中马驿的老大爷。
“这位客官，要不要来碗热茶？”青染拿着那件能唤起妖风的黑羽扇，给火炉扇风，又往瓷碗当中满满倒了一碗淡黄色的茶汤。
“不用，方才泠才请我喝了一杯。”
青染将茶壶放回火炉上，也没动那碗茶，“祝贺你又从大君手上逃出一条命。秘学会这次收获了一片相当不错的虚构的‘赘生’权柄。不过抛开这个不谈，李然死了，黑商人在圣城搅了浑水，他的仆从阿里重伤，损失了一件位阶诠释物‘风之环’。”
亚希伯恩面露异色，黑商人会进圣城捣乱是他难以想象的，一个老道的商人，精明的投资者，拼着大部分代价，只去圣城，教会中枢，教廷所在地大闹一场，图什么呢？
“一和你讲了圣约翰的路，大君和一号机偶一样，都是容纳神明权柄的容器。但这不是他的创意，而是教会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某一任领袖的主意。而祂们当中第一个被教会定为目标，你猜是谁呢？”
亚希伯恩仿佛被点醒一般，教会对“大衮”的绞杀，对梦境大费心思地安置调转碑石，和国家合作派遣舰船，加之建立在此间的一件件教堂。这都是为了对一位神明的掠夺。
“圣约翰将这点发扬到了极点，不过他更疯狂。”青染微笑着，亚希伯恩感到手中博学纤丝颤抖着，那是“博论者”在维护自己守护的秘密。
圣约翰的疯狂得到了“博论者”的认可。青染不耐地拍落茶碗，瓷碗碎裂和水花乍溅的声音中，一切悸动戛然而止。
“他选择将现实沉入神明遗迹当中，你应该在霍恩小镇使用过‘风之环’，不过你使用的只剩下东风和北风的权能。现实和梦境只能存一，现实的霍恩小镇如今仍是一片废墟，教会在那里埋下了诅咒之物，确保现实能扎入神明遗迹。那里是所有调转碑石的中心，同样也是最后一处完工的调转碑石。”
亚希伯恩心中已经有了一条较为明显的事件脉络，霍恩小镇似乎从一开始就被选择为沉入神明遗迹的地点。在铲除掉栖息在那里的蛾母之后，所有的准备结束，霍恩小镇完全陷落入神明遗迹的范围当中。
至于蛾母的出现，人鱼和鱼民的起源和这个计划到底有几分关系，已经不是一时半刻能讲清楚的了。目前亚希伯恩可以明晰的是，大君毁掉了教会的布置，而佛陀怪物的遗产包括平衡仪轨和眼瞳珠子全落在了亚希伯恩手上。
“那灯塔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秘学会和教会似乎关系并不密切，难道灯塔的存在就是为了弥补教会的错误，毕竟无论是这些教堂，还是调转碑石都被‘大衮’和鱼头人利用了。”亚希伯恩明面在问灯塔，实际同时在问秘学会和教会的关系，秘学会这些位阶刻印者和教会的关系。
而泠甚至本身就是教会的裁判官，难怪先前那个讨人厌的教廷特使要来招揽。
“亚希伯恩，你要记住这个计划最激进的执行者一直都坐在高位上。你知道正常获取一片神明权柄的碎片要多久吗？短则十多年，多则百年千年，祂们从来不是人能觊觎的。”
效率低下，却依然想要完成目标唯有一个方法，便是拿时间去磨。亚希伯恩想着，按青染所说，圣约翰一个野心家能安心将自己的成果赠予后人，替后人铺路？一个选择放弃现实，让其主动下沉入神明遗迹的人，能放弃自己的功业吗？
“他想长生？”亚希伯恩摇头，“不对，长生观历代‘木德’都没寻到长生，没道理一个外行一拍脑袋说自己要长生不死，就能实现。”
“呵。”青染轻哼一声，“他将自己的灵魂用均衡之手塑形为种子，放入了继任的教宗当中，他人的灵魂，他人的光彩，他人的面目都成了他的养料。”
亚希伯恩第一时间摇头晃脑了起来，确定周围的活物只有自己和青染，他苦笑一声，“青染小姐，我知道这样的秘密不会被灭口吧。”他算是明白了黑商人的行为，这算是结了三百年的梁子。
“你现在可是秘学会业绩的最好的会员，这不过是些小激励罢了。放心，这件事情教会的几个大枢机主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秘学会的几个优秀会员也都门清。”青染拍拍亚希伯恩肩膀，以示鼓励。
亚希伯恩只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和教廷掌权者，还有秘学会位阶刻印者们享受一个待遇？他回忆着自己的遭遇，面对的危险绝对是高阶刻印者才能应付的，但这福利待遇似乎不太配套啊。
他正想厚着脸皮向青染老板拉点员工帮扶的时候，青染却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只见眼前却风雾卷起，茶棚一下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调转碑石基座处一根画轴和一碗还温热的茶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