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异常。”
陆鸣在经过长达一小时的全面检查后，终于听到了这句话。
他这才缓缓起身，长时间被各种仪器束缚着，感觉浑身僵硬酸痛。
“太好了。”
周磊在一旁长舒一口气。
吴主管和导演也站在旁边，两人似乎之前大吵了一架，现在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都围在这里干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陆鸣故作轻松地说道。
“少装蒜！”周磊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反正医生也说了没事。”
陆鸣说着，准备脱下病号服离开病房。
“等等！那位，病人？”
医生突然叫住了他，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陆鸣疑惑地转头：“？”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医生单独和病人谈话并不罕见，大家只顾着庆幸陆鸣没有出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
只有周磊和吴主管脸色一僵，他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好的。”陆鸣立刻跟着医生离开了病房。
......
单独的诊疗室里，只有医生和陆鸣两人。
“请坐。”
两人面对面坐下，一阵沉默。
医生将散乱的头发扎好，打破了沉默：“我想你大概也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嗯。”陆鸣点点头。
做了这么多检查，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肯定已经查出什么了。
“你的右手不太方便，对吧？”
“是的。”
果然是关于右手的问题。
“你知道你的右手问题，其实不是手的问题吗？”
“知道。”陆鸣简短地回答。
医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惋惜，她似乎觉得这番话难以启齿，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缓慢：
“你的右手问题，实际上是大脑的问题。而游戏舱是通过干预脑电波来运作的……简单来说，这就是你每次玩完游戏后都会筋疲力尽的原因。”
“果然如此。”
游戏后大量出汗、极度疲惫、游戏时间短……
陆鸣其实也隐隐猜到这些症状和自己的残疾有关，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他只想相信自己的右手只是受了伤而已。
“你现在的情况是一种神经系统障碍，类似于后天性脑瘫。”
“我知道。”
“仅仅是右手受影响已经是万幸了，很多类似的病例会导致半身不遂。”
“嗯。”
当初医生也说过他是命大，可陆鸣从不这么认为。
就算失去一只眼睛，或者双耳失聪，甚至鼻子被削掉……
只要右手还在，只要还能拉弓射箭，那就足够了。
可是，他的右手却废了，而且是永久性的。这怎么可能是命大？
而且现在看来，这个残疾似乎还要阻碍他的游戏之路。
“有什么问题吗？”陆鸣忍不住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或者说，还不确定。但存在出现问题的风险。”
“有多大？”
“在虚拟世界里，你的右手可以正常活动，对吧？”
“是的。”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如果是大脑的问题，在游戏里也应该无法活动才对。”
“不是大脑信号的问题，而是物理性损伤的问题吧？游戏里是虚拟现实，没有损伤，所以……”
“不，大脑受损的话，信号也会有问题。虚拟现实也会受到影响，游戏舱可以模拟你的手，但不能模拟你的大脑。”
“……”陆鸣无言以对。
他也觉得奇怪，明明知道大脑受损，为什么在游戏里右手却能活动自如？
但他并没有深究，能射箭就足够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大脑其他区域代替了受损区域的功能。”
“……？”
“打个比方，就像公司里一个员工请病假了，其他部门的员工就要加班来完成他的工作。”
“啊……”
“因为虚拟世界完全由精神领域驱动，所以才能实现这种替代。而在现实世界中，由于物理神经系统受损，这是不可能的。”
陆鸣明白了，管理右手的脑区受损了，尽管现实中无法握弓，但在虚拟世界里，其他脑区可以代替它工作，实现虚拟射箭。
“代替同事加班，当然会很累，会超负荷运转。所以你才会比其他玩家更容易出汗，更容易疲惫。”
“原来如此。”
“目前为止还没有大问题。但是，如果长期持续下去，或者游戏时间增加，会发生什么就很难说了。”
陆鸣咽了口唾沫。他刚刚才决定要增加游戏时间，冲击钻石段位。
“那该怎么办？我想增加游戏时间。”
“老话常谈，坚持锻炼，保持健康的饮食习惯是必须的。此外，还需要定期检查，观察数据变化。”
也就是说，要一直去医院？医药费让他有些担忧。
“我知道了。”他答应下来，准备离开，这时，医生递给他一张名片。
“宋哈娜。”
医生的名字和她沉稳的气质有些不符。
“最好还是由我来负责你的检查。不是自夸，在国内，能同时处理脑电波检查和游戏舱相关问题的医疗人员屈指可数。”
周磊之前也提过，全国能做这种检查的医生确实不多，费用肯定也很高。普通的医院可以吗？
“我免费为你做检查。”
“什么？”陆鸣不敢相信，这位医生的出诊费肯定不低。
“我，也有研究的目的。”宋哈娜的目光有些躲闪，似乎觉得为了研究而拉病人有些不好意思。
“研究？”
“是的。”
“研究什么？”
“就是我刚才说的，其他部门的员工代替工作的情况。这并不常见。准确地说，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现象。在现实世界中，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原来如此，这是一种罕见的病例。陆鸣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因为是虚拟世界，所以才有可能吧？”
“在虚拟世界里，这也是首例。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你是想研究这种可能性？”
“是的。研究归研究，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检查，我的研究只是附加的。”
“我知道了。”
陆鸣正要起身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
“？”
“还没人告诉我，我打破电磁波的记录了吗？”
“啊？说是平了。”
陆鸣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
陆鸣和宋哈娜走出诊疗室，周磊立刻迎了上来，看来他一直在等。
宋哈娜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去找工程师了。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周磊迫不及待地问道。
“…….”陆鸣没有回答。
“喂，怎么回事？很严重吗？”
“嗯。”
“真的？！”
“唉~他娘的！”
“？！”周磊被陆鸣的粗口吓了一跳。医生到底说了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啊！”
“没破纪录。”
“……？”
“你那是什么表情？医生说，平了。”
“所以，你现在是因为这个生气？”
“这还不生气？就差0.000001秒我就赢了，居然平了？这不会是黑幕吧？！”
“你个疯子！你刚刚差点没命了，还在乎什么破纪录？！医生到底怎么说的？”
“什么差点没命，别夸张！纪录比这重要多了。”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
“那个，烤核桃大佬？！”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一脸慌张地叫住了陆鸣。
“现，现在该您进直播间了。”
“什么？”陆鸣怀疑自己听错了。直播？现在还在直播？
他看向周磊：“直播还没结束？”
“是啊。”周磊一边整理着皱巴巴的衬衫，一边说道。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医疗检查，陆鸣以为所有观众都走光了，没想到直播还在继续。他转头问那个工作人员：
“还有观众在看？”
“岂止是‘还有’，您看。”小伙子递过手机。
【当前观众：7.1万】
足足7万观众还在直播间里等着。陆鸣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觉得奇怪。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多人等了这么久？明明连纪录都没破，只是平了而已。
“为什么？当然是想看你啊，第一个打破电磁波记录的人。”周磊理所当然地说道。
“……？”陆鸣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打破了记录？
“不是说时间精确到毫秒，完全一样吗？”
“不是这个。”
周磊指着直播间背景的电子屏幕。
上面赫然写着：
【史无前例！VNS突破300大关！】
【记录保持者：烤核桃】
“……”陆鸣一时语塞。
周磊笑了笑，心想：果然很惊讶吧？打破世界纪录，谁能不惊讶呢？
然而，陆鸣的回答却让他目瞪口呆：“VNS，这是什么意思？”
短暂的沉默。
周磊心想：啊，也是，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对游戏玩家来说，这是个基本常识，但陆鸣不是玩家，至少在三周前还不是。
周磊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是陆鸣。
“赶紧去那边坐下，那位漂亮的主持人小姐姐会跟你解释的。”
“叫姐姐不太合适吧，她看起来比我还小。”
“你个混……！”
陆鸣没理会周磊的咆哮，快步跑向直播间。
直播间里，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直播还在继续。
看到陆鸣出现，主持人柳妍激动地提高了音量：
“各位观众！烤核桃，烤核桃来了！”
那语气，仿佛是什么大人物驾到，像是总决赛的冠军登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