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言落,下首诸人神色各异。
皇帝很快下令,原本的两位正八品的御医,擢升为正六品院判。但因太医院里原有两位院判,因此两位御医只享院判待遇,等到两位院判年老乞骸,再正式擢升为院判。
可以说,只要他们不犯错,将来妥妥的正六品。
其他一起去的医士、医生,也都在原有品级上提升一级。
若是食粮医士,便擢升为冠带医士。冠带医士,便升为支杂职俸医士。支杂职俸医士,便升为支品级俸医士。
支品级俸医士,则可以由没有品阶的医士,擢升为具有品阶的医官。
医生同理,他们原来并没有处方权,只能担任医官或者医士的助手,如今升为医士,便有了独立开方看病、积累功业的机会。
从疫区回来的民间大夫,也都鸟枪换炮,成为了太医院一名食粮医士,尽管是最低级的医士,但也完成了由民到官的晋升。
至于流落在疫区,未能回来的大夫们,皇家会将荫庇给予他们的家族子孙。若他们的子孙有医术大成者,只要能通过太医院的考核,都将能入太医院任职。
升官者自是春风得意,看着他人升官的自然心情微妙。
不过瘟疫无情,从安、鄂两州回来的官员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立的功,因此不管是升官还是嘉奖,都在情理之中,也无人置喙。
唯有在提及苏虞和邢巧娘的赏赐时,殿中开始有了不同意见。
反对者眼神交错,最后推了一个愣头青上来。
“陛下,下官认为太医院不应招收两位女大夫为医士。
一来,女子三从四德,当持贞守静,安守内宅,相夫教子。但为医者,治病救人,难免要四处奔走,与不同的人见面。此举与妇德相悖。因此民间虽有女大夫,但褒贬不一。
二来,女子为官,不免有晨鸡司牝的嫌疑。陛下让两位女大夫入太医院任医士,既不利于两位的名声德容,影响她们的家庭和谐,长久以来更有可能会影响家国安定。
不过她二人既然有功,但也不能不嘉奖。陛下可以赏赐给她们的母家、夫家,亦或者封她们一个诰命夫人。”
苏虞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
这笑声并不算小,因此在座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你笑什么?”刚刚说话的那位质问道。
“我笑大人可笑!”
“你说什么?”
苏虞:“大人,不知您是否听过一句话?”
不等回复,苏虞接着道:“那句话叫,佛心见佛,屎心见屎。”
苏虞话落,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这姑娘,嘴皮子倒是尖利得很。都是过五关斩六将靠科举考上来的,自然知道苏大家与与佛印禅师的故事。
苏虞接着道:“大人都说了,为医者,治病救人。佛家亦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人便是救人,都是功德。莫不是在这位大人心中,男大夫救人便是救人,女大夫救人,便成了奸淫撸盗掠?”
“自然不是。”
“既不是,女子行医救人,与女子德容有何干系?
既无干系,若要强拉硬扯,硬要将这治病救人之事扯上风月之谈,那也只能说明此人心内只有风月,再无仁义、善心、德行。”
“再说晨鸡司牝,那更是无稽之谈。晨鸡司牝,究其根本,是因为那商纣王本身昏聩无能,贪图享乐,荒淫无耻,这才由得妲己祸乱朝纲。如今陛下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又岂会由一妇人玩弄于掌心?又何来晨鸡司牝之乱?”
“再者,陛下布皇榜时,曾亲言,从安、鄂两州归来的民间大夫,皆可入太医院,任医士。如今这位大人却想让陛下朝令夕改,损害皇家威严,此举是何居心?”
苏虞说完,从自己的座位出来,走到皇帝面前,弯身行礼:“陛下,男子行外,女子居内,是为分工不同,本质上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家庭乃至这个社会变得更加和谐融洽。
但这世间也不乏女子行走在外,经商、种田、行医,养家糊口。民妇与邢大夫,虽是女子,却也有一颗治病救人,济困扶危之心。
向善、行善、积善,我相信这才是评判一个人道德与否的基准。”
说完,苏虞跪下,行跪拜礼:“请陛下准许我与邢大夫,入太医院。我会恪守医者本分,治病救人,不负陛下提携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