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京城内,一辆马车自城外行入街道中。
车身皆为乌木所制,却未着过多雕饰,仅在边角处勾勒着几缕古朴云纹,于低调之中隐现几分精致。
车帷用深色粗布缝制,厚实而质朴,随着微风轻轻拂动,隐约可见车内正坐着一身着素色长衫的男子。
此人一手捧着书,一手拿起块梅花样式的点心送入口中,正看得入神。
而马车外,路上行人忍不住探着脑袋张望,想要窥见这传闻中的美人哥儿。
唐刃握紧手中的缰绳,面色如同寒星,可也吓不住这周围百姓。
从他们入了京都开始,便被人认出,有好奇心起的,自然想透过车帷,看清楚里面人的模样。
不过他们虽说是好奇心起,却也不敢随意冒犯的,有些胆大的倒是跟着马车,一路随行至唐府之时方停下脚步。
唐刃先一步跳下马车,随后他撩开车帷,轻声开口:“卿卿,到家了。”
君卿探出身来,将手递给他。
回程时他们并未逗留,他多数时间是待在马车里的,自然也就没有戴着面具。
如今一出,那些看热闹的见了顿时发出吆喝声。
只觉得传闻果然不假,今日也算是饱了眼福。
唐刃脸色顿时不爽的看向他们,随后直接便将君卿给抱了起来,按住他的脑袋埋在自己怀中。
府里门童听见动静走出,见是两人回府,忙迎了上来。
唐刃命令他驱散那些好事之人,自己则是大步向府内走去。
君卿耳根微红,将脸牢牢的埋在唐刃怀里,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嘀咕:“唐大人可真小气。”
两人刚绕过影壁,唐安便迎了上来,见了两人他忙弯腰拱手,行过礼后方道:“将军您回来了。”
他见君卿是被唐刃抱在怀里,以为他是睡下了呢,因此声音也放得极轻。
君卿一听他开口便知他是误会了,干脆也就选择装睡,并不言语。
唐刃轻应了声,也装模作样的放轻了声音开口:“今日晚膳准备些清淡的吃食。”
说罢,他便越过唐安向里走去。
唐安闻言立刻便向膳房走去,昨日府中便收到两位主子的传信,晓得他们是今日回来,自然是有好好准备的。
君卿一路上都没有抬起头过,碰见其他下人,自然也以为他是睡着了,行礼之时声音都放得极轻。
直到回了屋内,君卿才从唐刃怀里跳下来。
只是他许是太急了,脚下一滑,险些绊倒,好在唐刃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挑眉笑道:“急什么,嗯?”
君卿的耳尖微微泛红,轻咳一声,挣开唐刃的手,低声道:“是这地滑。”
唐刃也不拆穿他,眼神里满是促狭与宠溺。
他正要开口,却听见外面传来动静,接着不消片刻,玫瑰便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一见它,唐刃这才想起,这小东西能感知到他回来了。
两人是偷偷丢下玫瑰离开的,此时玫瑰一来便跳到君卿怀里,口中发出不满的哼唧。
君卿一见它,下意识便惊喜道:“玫瑰,你又长大了?”
只见玫瑰身形未有什么变化,可头顶的果子却由青色转为朱色,散发着隐隐的药香。
君卿忍不住伸手去碰,结果那果子却忽然掉了下来,刚好落在他掌心。
一瞬间他手足无措的看着玫瑰,方才他并未用力,这果子怎么就掉了?
玫瑰此刻已经忘了是来找两人算账的,它指了指果子,又指了指君卿的嘴,含糊开口:“吃..”
它显然是让君卿把这果子吃下。
君卿看向唐刃,见他点头,他这才将那果子放入口中。
这不知名的果子并不大,一口便可吞下,入口只有浓浓的药香,并无其他味道。
吞下后,更是觉得整个腹部都暖了起来,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放松与舒适。
玫瑰蹭了蹭君卿的手,肉眼可见的开心。
唐刃也是同样勾起嘴角,这东西玫瑰养了那么久,为的便是能给君卿服下。
只是他心中有些疑惑,按照这东西的成长的速度来看,不应当如此快的,至少还要再等上几个月。
难道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玫瑰又出去偷吃了不成?
想到这,唐刃又立刻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曾经私下里教育过玫瑰,以玫瑰的胆子,绝对不会再敢去偷别人的药。
看来他还是挑个时间要问问玫瑰才是。
和君卿撒了会儿娇后,玫瑰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呢。
于是它立刻跳到桌子上,双手叉腰,用鼻孔看向两人。
可是它小小的身子,这副模样非但没有威慑性,反而还可爱的紧。
君卿立刻从怀里取出一块小巧玲珑的平安锁,攥在手心中,对玫瑰笑道:“玫瑰乖,猜猜这是什么?”
玫瑰果然被他引起了好奇心,当下便看向君卿的掌心。
它只能看见一条编织好的朱色细绳,细绳的另一头,自然是君卿攥在手心里的东西。
见它看过来,君卿也不卖关子了,他直接将那平安锁给玫瑰带上,语气温柔道:“是送给玫瑰的礼物,会保佑玫瑰永远平平安安。”
玫瑰眼前一亮,君卿给它带上后,它双手捧起那平安锁仔细看了看,喜爱的不行,用脸轻蹭了几下,它又扑进君卿怀里。
这下它哪里还有什么气?好哄的不行。
没一会儿,莫飞鱼便前来寻两人。
唐刃将人迎了进来,还未坐下,莫飞鱼便道:“徒儿,既然你们已经回来,我乖孙可就交给你们了。”
君卿淡笑道: “这些时日劳烦师父照顾玫瑰了。”
莫飞鱼摆了摆手,继而开口:“小事,我已在京中待了良久,如今你们回来了,为师决定明日离京。”
他方才得知两人回来,于是便前来告别。
闻言,君卿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愕然:“师父要走?”
听闻莫飞鱼要离开,他自然是不舍的,眼看除夕将近,正是阖家团圆之时,他怎能让自家师父一人离开呢?
莫飞鱼点了点头,君卿见此,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劝道:“如今天寒,又是年关将至,师父何不等到开春之后。”
他虽然是如此说,可他也知道,自家师父是个自由惯了的性子,若不是因为他大婚,又怎会在京中留至今日。
看着小徒弟不舍的眼神,莫飞鱼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 “还有些时日,为师答应你,除夕前会赶回来。”
见此,君卿这才放下心来,他面露笑意,看向唐刃:“阿刃,刚好师父在这,你快将买来的礼物送与师父。”
唐刃这才从随身的钱袋子里取出一小木盒来递给莫飞鱼。
那木盒并不大, 里面却传来稀稀疏疏的爬行声,莫飞鱼一听便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乖徒儿,还是你懂我。”
君卿淡笑开口:“是阿刃一眼便看上,他说师父必然会喜欢。”
“谢了,乖徒婿。”
莫飞鱼把那盒子在手里抛着玩,听着里面的动静,他便知道里面是一只蜘蛛。
既然是这两人送他的,那必然不会是普通的毒蜘蛛。
唐刃未开口,嘴边却是一抹淡笑,这礼物分明是君卿的主意,他只负责出钱罢了。
玫瑰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平安锁,又看了看莫飞鱼手中的木盒,一时之间有些郁闷。
它以为自己是独一份的呢,只有它才有礼物。
“玫瑰,怎么了?”
这小东西明显情绪不高,君卿一眼便看出来了。
他刚开口询问,莫飞鱼便接上了他的话:“有一事倒是忘说了,我见玫瑰喜欢食用一些上了年份的药。
天医阁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所以这两日它倒是吃了不少的药,经我观察,也未曾有何不妥。
明日我便要走了,会有人上门送药,你们收下便是,给玫瑰当作零嘴。”
莫飞鱼如此一说,唐刃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精光,原来如此啊,他说呢,玫瑰的果子怎么忽然就成熟了,原来是吸收到了足够的药性。
想到这,他郑重开口道:“多谢师父,劳您费心了。”
莫飞鱼见他忽然客气起来,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只是笑了笑后,转而去逗弄玫瑰。
君卿一见唐刃的反应便知,方才玫瑰头顶的果子必然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很快便听见莫飞鱼问道:“乖孙,你头顶的果子去哪了?
玫瑰装作一脸懵懂的模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晓。
莫飞鱼挠了挠脑袋,有些纳闷的开口:“难道是熟过头了?掉了?”
他见那果子确实觉得新奇,本意是想摘下来研究研究的,可是他一触碰,玫瑰便捂着脑袋,一副疼痛的模样,他也就不敢随意乱碰了。
见此,君卿垂在桌下的手悄然握住唐刃的手,看向他无声浅笑。
唐刃同样对他微微勾唇,两人不再言语,对此事心照不宣的选择了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