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财主刚要离开,纪永灵又喊住他。
“赵老爷,你娃元宝中毒的事,回到家里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以她后世长期看《今日说法》的经验来看,人往往都是被熟人所害。嘴里叫哥哥,背后摸家伙的人可不少。
对你下手最狠的,往往都是熟人,甚至亲人。因为越是熟悉、亲近的人,越知道你所有的秘密和软肋。当他们把刀刺向你的时候,往往最狠,也最深。
所以说,永远不要高估人性,也不要高估你和任何人的关系。
纪永灵优先怀疑给赵元宝下毒的人是赵梅子两口子,或是二人之中的一个。
她先前救回赵元宝时,在赵财主家见到赵梅子和她夫婿胡炳蔚时,凭旁观者的直觉,总感觉这两人对赵财主也好,对赵元宝也罢,所有的关心都是浮于表面,有很重的表演痕迹。
赵梅子可能会稍微好一些,但胡炳蔚那种表面焦急担心赵元宝,实则想刺激赵财主的心思,她这个旁观者一目了然。
当然,也可能跟自己懂医,知道强烈的心理刺激会对机体产生怎样的应激反应有关。
不过,人呐,总是当局者迷。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可是当真正明白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赵财主郑重点头答应,又再次行礼后才带着赵元宝离开。
……
第二日一早,老纪家刚吃过头晌饭,家里的男人们都去了袅里。因为要盖房了,村里的一些青壮也过来帮忙,大家伙开始忙着挖地基、夯土。
灶房里杨氏和贾蓉花、胡喜容三人不停地拉着风掀,烧锅给袅里帮忙的人烧开水、蒸馍馍。
冬天已经完全过去,但是春天的青菜才发了一点,还没完全长上来。家里给帮忙干活的村里人,吃的晌午饭也只能是馍馍就咸菜。
虽然能有干馍馍吃,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日里,已经算是很好的伙食了。但是挖地基盖房都是重体力活,家里生怕怠慢了帮忙的人。
纪永灵下了一趟菜窖,翻看了一下菜窖里剩的菜。
经过一冬,地窖里的菜也不剩什么,就剩一些洋芋、胡萝卜、大葱……
纪永灵在地窖里翻了翻,拿了一捆大葱上来。她刚爬上菜窖,还没来得及拍掉身上的土,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喊叫。
“小纪娘子!”
这种称呼肯定不是村里人,听声音倒有点像赵财主的车夫。纪永灵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了院子。
院外,赵财主正在自家牛车旁,搓着手来回踱步,他刚一回头就见纪永灵出来了,立刻像见着自己亲爹一般,忙扑了上来。
纪永灵见这架势,心想,要不是自己是个女娃,估摸赵财主都能给她一个熊抱。
“小纪娘子!”赵财主看着纪永灵激动道。
纪永灵不知道赵财主这刚过去的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他黑着眼圈,一脸憔悴的样子,估计也是没睡好。
“赵老爷,你今儿咋又过来咧?”纪永灵疑惑地问道。
“永灵姐!”听见纪永灵的声音,赵元宝忙从车厢里跳了下来。
纪永灵不知道赵财主又带着赵元宝过来干什么,但见赵元宝笑的两眼眯眯,便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问:“元宝,你吃了么?”
赵元宝摇摇脑袋,说:“我爹说,得问过你,我才能吃饭。”
“啊?这?”纪永灵不解地看向赵财主。
赵财主脸上笑得有些尴尬。
他轻轻把纪永灵拉到一旁,看一眼跟车的车夫,让那车夫去村里前头溜达溜达,然后才轻声对纪永灵说:“是这,你夜来(昨儿)不是说我元宝中了铅毒嘛。
我夜黑回去,仔仔细细想了想,把能想到的,都想了个遍,实在是想不通我元宝娃是阿达(哪里)中的毒!这不,今儿一大早我就让人去城里买了新锅、新勺,连麦面都是夜黑让人连夜推磨推下的。”
纪永灵点点头,赵财主就赵元宝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既然可能是经口中的毒,那么饮食上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另外,你说的奶牛,咱这儿没有。我今儿让人去骡马市上看看有没有下奶的山羊,买个回来给我元宝挤奶喝。”
“赵老爷是个周到人。”纪永灵夸赞道,“你这样仔细调理,元宝娃的身子一定会恢复的。”
赵财主继续搓搓手,说:“那个……我有个事.......还是想劳烦一下小纪娘子你哩……你看……”
“啥事?”纪永灵问。
赵财主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我想请你上我屋里走一趟,帮我寻摸寻摸,看看我元宝到底是咋个中毒的。这事不弄清楚,我是吃不下的睡不着,心里嫑提多难受咧!
所以……所以你能不能过去……到我城里的院里头帮瞅瞅,看看我元宝娃到底是阿个(哪个)环节中的毒?不然啊,我这实在是放不下心。”
纪永灵能理解赵财主的心情。不找到中毒的源头和环节,即使现在不在他自己家吃饭,也只是暂时脱离中毒环境,那以后呢?长久呢?
但是……这种高门大户的中毒事件往往牵扯复杂,不是简单的中毒问题。有可能涉及争夺家产,也有可能是报复……
虽然她第一个怀疑的投毒对象是赵梅子和胡炳蔚两口子,但人家是赵财主的亲闺女和亲女婿,她一个外人无凭无据不说,即使有凭据,赵财主能信?
她还是不要贸然牵涉进这种斗争中的好。纪永灵心中暗自思忖。
\"赵老爷,你的心情我是完全能理解的。\"纪永灵斟酌着说,\"但这种中毒事件,可能涉及面很广。要想弄清楚问题所在,必须仔细调查每一个可能的环节。
包括米面的来源、做饭烧火的过程,甚至可能接触到元宝的人,和元宝接触过的所有物品。所以,我一个外人不适合牵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