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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永周撅着嘴说:“奶,我哥都穿新衣裳跑村里去咧。我不脱,我也要穿新衣裳出去耍。”

杨氏瞪一眼纪永周说:“就知道吃香的穿好的!有衣裳能遮住沟子就行滴很咧,还挑三拣四,要穿新的!”

纪永周嘻嘻一笑,跑出了院门。

“来来来,娃娃不脱,你们几个大人都赶紧换下来!”杨氏又转头对纪满庆说道。

纪满庆捂着胸口,往后躲几步说:“娘,你就当我也是娃娃,让我过一天瘾。”

还没等杨氏再说啥,纪满川一脚踢在纪满庆屁股上,说:“过啥瘾!赶紧去换回烂衣裳,还有些艾绒等你着哩!”

“嗷——”纪满庆只能哀嚎着去换衣裳。

等男人们换下新衣裳后,家里也准备吃饭了。饭桌上,纪永灵又再次说起拿那一百两银子盖房的事。

纪老爷子放下饭碗,拧着眉头,看向纪满川和贾蓉花,问:“你两口子咋说?”

纪满川和贾蓉花对视一眼,说:“娃娃的决定就是我们的决定,我们支持娃娃。”

纪老爷子又看向纪满庆和胡喜容,问:“你们咋说?”

纪满庆脸上一改往日的嬉笑,变得严肃而认真。

他从脚下提起一个包袱放在桌上,说:“爹,我们知道灵儿丫头心善,好不容易得了一百两,盖房都想着我和她四婶。但是我们也不是没皮没脸的人,不能这么占娃娃的便宜。这三十两是这些时日分给我们两口子的,虽然和灵儿的一百两比起来太少,但是我们也就这么多,我们全拿出来,凑在一起盖房。”

胡喜容也连忙道:“爹,其实还有一个方子(办法),就是灵儿盖房的一半花销归我们头上,我们打个欠条给灵儿。”

纪老爷子没吭声,又看向纪永灵。

纪永灵微微一笑,说:“四叔,四婶,我说过咧,这钱算是空里来的,不是我花力气挣下的,所以我心甘情愿用它给咱盖两院子地方,你们心里不要有负担。”

纪满庆挠挠头说:“负担老大咧!夜黑(昨晚)我跟你婶子俩都没睡好,就怕到时候村里人指着我骂,说我占侄女便宜哩。”

纪老爷子点点头:“昨儿我让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想必夜黑你们也是认真商量过咧。既然满川你们两口子没有意见,愿意帮扶自己兄弟,我这当老人的只有高兴的份,但是——”

纪老爷子停顿一下,眼神认真地扫过院里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叹口气,有些感伤又有些欣慰地说:“有些人家里弟兄们为了两双烂筷子三只烂碗都要争个你死我活,我活着能看到咱家里你们弟兄和姺姤们和和气气,互帮互助,我就算是现在闭眼,也甘心咧。

不过啊,我还是要唠叨,这钱财一旦舍出去,就真的舍出去咧,莫要后悔,以后也莫要因为这个事,弟兄们之间再来翻旧账。”

纪满川和贾蓉花保证道:“爹,你放心,我们不会的。”

纪满庆则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占我三哥便宜占大发咧,反正我不管,这三十两算我添给盖房做门窗的钱,你们一定要收下。”

纪满川乐呵呵地说:“成,么麻达。看在你难得这么大方的份上,你哥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纪满庆瞪眼道:“三哥,你不地道啊,你可以不用勉为其难!再说我啥时候不大方咧?”

“你大方,一直很大方,行咧吧?咱合计合计,有了这三十两,能好好盖两个大门楼子咧。咱好不容易能盖得起房,这脸面得做足,门楼子上起码得请上个秀才,给咱好好题上几个大字吧!”

“对对,我看咱就请张家畔的郑秀才来题,听说郑秀才字好!”

“题哪几个字好哩?”

“我看有些富户都题耕读第、和顺第、纳福第……”

“也有题孝友传芳,耕读传家的.......”

“咳咳”杨氏重重咳嗽两声,说:“咋?房还没盖起来哩,你们就把门楼子给安排明白咧?”

纪满川和纪满庆尴尬笑笑,却无法掩饰他们对未来房子和院子的美好畅想。

无论古今,村里的消息传播情报员,传播速度可以堪比后世无线网络。曾经有人戏说“村东头李四死了一只羊,传到村西头变成张三死了娘。”

赵财主头晌在铁蛋家吃完饭,到晌午的时候,全村都知道了这事。有羡慕铁蛋和聋奶家可以拿饭换麦的,也有惧怕的,怕招呼不好被赵财主欺负的。

吃过晌午饭没多久,老纪家就迎来了头一位上门借钱的客人。

人还没到,情报组后备军纪永宁已经扯着嗓子高喊:“一撮毛来咧,一撮毛来咧!”

纪满庆一把拍在纪满庆后脑勺上吼道:“没大没小,胡叫啥哩,谁是一撮毛?”

纪永宁噘着嘴,不乐意道:“再有谁!就是我银翘姑奶家的大娃么,下巴上长着个瘊子,瘊子上有一撮毛哩那个!”

“你一天就会给人起外号滴很!先头把那谁家的娃叫‘一泼屎’,后来杨家发沾了一身屎,你又把杨家发叫‘御屎官’。

这也就算咧,人家好好的女娃子就是爱叫唤(哭),你就把人家叫‘扁嘴’,人家爹娘都寻上门来咧!你叫我这老脸跟那河滩边上的洗衣裳石头一样,天天叫人拿棒槌捶哩吗!”纪满庆生气地就要去踢纪永宁,可惜踢了个空。

纪永宁早就预判了纪满庆的预判,跳着躲开道:“我这还不是跟你和我奶大家学的。你头里(早先)还把人一撮毛叫沟子眼眼哩,说人家是扫帚墩沟子,尽是眼眼(洞洞)。还有,大嘴婶子最早还不是因为你笑话人家嘴大,现在大家都这么叫开咧!”

“你你你,气死老子咧!”纪满庆骂着就要脱鞋去扔纪永宁,可惜纪永宁跑远了。

没过多久,纪永宁嘴中的“一撮毛”就上门了,其他人都赶紧躲了起来,留纪老爷子招呼。

纪老爷子一直低头“吧嗒吧嗒”抽旱烟,并不看一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