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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老太见人都要散去,两手用力在地上一拍,大声嚎叫道:“我不同意!叫他牛老二把我的两行麦子还回来,这事才算了(liǎo)过!他牛老二婆娘现在是好好的,我老婆子的腿可是叫人给美美地给踢了一脚,现在疼得站不起来咧!”

原本要离开的人见状,都纷纷停下脚步,看向牛根生。

牛根生气笑:“我叫你一声老婶子,你这辈分是村里都是头一份,你好歹给娃娃们做个表率吧,再不要这样祸事(闹事)咧。”

纪老太咬牙道:“我祸啥事咧?我这腿肯定是叫姓牛的给踢折咧,不给我麦子,就给我赔看大夫的钱!”

牛老二气极,怒道:“好我的老太爷咧!你今儿还想把我讹上不成?我婆娘这副样子,我说过叫你给我赔钱了么?是不是你说这腿不好,我还得把你伺候一辈子?”

纪老太瞪眼道:“就是滴,我这腿不好,你得给我看好为止!”

纪老爷子看向纪老四:“老四!”

纪老四两手一摊:“我也没方子(没办法)。”

纪永灵冷笑一声,真是啥年代都不缺讹人发财的!

她轻轻绕过人群,走到纪老太身后,趁着大家不注意,朝着纪老太的屁股,“嗖”地飞出一根钢针,又“嗖”地扯着隐形线拉回来,快得无人看到眼前晃过啥。

“哎哟!”纪老太尖叫一声,利索地一手撑地,站起了身子,她用力扭着脖子去看屁股后头,叫道,“啥东西咬了我沟子,哎呀,疼死咧!”

“纪老太,你这腿咋这么快就好咧?不要看大夫吗?”

纪老太“哎呦”着,一手揉屁股,一手扒拉裤子,想瞅瞅到底是啥东西,听见有人如此说,便骂道:“咋?你是想我瘸咧,好养活我,给我送终吗?”

对面牛家的人哄笑着散去,纪老四家的九个儿子看向他爹,纪老四挥挥手,让他们搀扶纪老太回去。

一场地畔子夺麦大战就此结束。

……

割麦、碾场、扬场总算结束,家家壮劳力都已经是累得脱层皮,接下来还有晒麦。

晒麦不用早起,一般都是巳时(上午十点钟左右)最佳,这时候,晒麦场已经被太阳晒热了,地上的凉气湿气都已散尽,光脚走上去都会有种灼烫感。

老纪家一家子出动,把麦子均匀的铺在场里。

纪老爷子看看天,说:“天上鱼鳞斑,晒麦不用翻。最近都是晴空万里,咱要抓紧把麦子晒好。”

对待粮食上,没有一个庄稼汉敢偷奸耍滑。正所谓,“湿麦进仓,烂个精光”,刚刚脱粒下来的鲜麦子堆放不得,必须要及时摊放晒干,不然就会生热霉变。

晒麦子也有讲究,“湿麦一日翻八遍,烈阳三日可入仓”,场里的麦子要摊得薄,勤翻动,所以烈日下的晒麦人也是没得闲,要一直拿着推耙不停翻晒麦子。

场里的麦子一般连续晒上三天烈阳,放嘴里咬起来“嘎嘣响”,就可以入仓了,一家人一年的口粮也就有了着落。

这个时候没有塑料布,晚上怕下雨把麦子淋湿,所以晒完一天就要把麦子装袋运回家,第二天再运到场里继续晒,虽然烦累,但是比起麦子发芽霉变,那大家宁可累死,也不想糟蹋粮食。

这日老纪家场里的麦子就剩最后一车,纪满川和纪满庆让大家都去歇息,剩他俩在场里装车。

纪老爷子几人刚从场里下到院门口,还没来得及进门,张保庆夫妻两人就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他俩是特意来感谢纪永灵的。

张保庆抓着一对老母鸡的翅膀,感激地说:“纪二叔,那天真是多亏大侄女咧,不然我两口子现在还不知道在不在人世哩!”

纪老爷子摘下草帽,在手里扇着风说:“哎呀,碎事碎事,都是你们两口子福大命大,娃娃也是没出啥力,嫑放在心上。”

张保庆憨憨一笑:“纪二叔,你是不知道,当天我跟我家婆娘俩,真的是都走到阎王殿门口咧,硬是被大侄女强行给拽回来的。

本来第二日就应该来登门的,这不是忙着收麦,实在走不开,所以今儿特意抽空过来,这只老母鸡说啥您都得收下。”

纪老爷子摆手道:“快拿回去,我家有鸡哩,真是小事一桩,不必这么重的礼。”

张保庆把那绑着爪子扑棱的老母鸡往纪老爷子面前一递,说:“那不行,我大哥都说咧,送只鸡都是轻的,不及当天大侄女的救命之恩。”

张保庆婆娘也说:“就是的,要不是当天大侄女黑天半夜地来救我俩,只怕我家就得办白事咧。”

纪老爷子把那鸡推还张保庆,说:“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我家永灵不过去,你们去县里看大夫也一样。这鸡快拿回去,留给家里娃娃下蛋吃。”

张保庆硬是要把鸡塞过来,纪老爷子硬是不收,两人推来推去。

“快让开,快让开——脚刹不住咧——”纪满庆大着嗓门吼叫道。

院门口的几人齐刷刷看向从场里下来的坡道。

只见纪满庆高高把着架子车车辕,拉着满满一车装在麻包的麦子从场里的坡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用脚后跟当刹车,脚上的草鞋都要磨出火星子。

“快让开,快让开——”

“咕咕咕”张保庆手里的鸡没捉紧,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飞脱了。

张保庆顾不上追鸡,赶忙闪身躲到一旁,其他人也都纷纷避让。

纪满庆如同驾驶着一辆战车一般迅猛地冲下了坡,架子车尾部在地上重重的划出两道车痕。

就在纪满庆冲到了院门口时,车辕与地面碰撞发出巨大的响声,车总算刹住了。

纪满庆一屁股坐在地上,麦子也因为惯性在麻袋里滚动,有不少麦子从麻袋的缝隙中漏了出来。

纪满庆见安全着陆,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心有余悸喊道:“哎哟,我的爷哩!差点翻车,叫麦把我埋咧。哦呦呦,我的沟子,都要绊成两半咧。”

他一抬头,见大家都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便咧嘴一笑,说:“哎呀,保庆兄弟来咧,咋不上院里坐?”说着,感觉屁股下有东西湿漉漉的,于是伸手去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