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没放过鞭炮，也不敢；方圆敢，但不喜欢放，怕崩手。
不少人家下午就开始吃团圆饭，习俗是吃饭前要放鞭炮，所以三点左右，陈母还在做鱼的时候，外面就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爆竹声声辞旧岁，陈小婉跪在窗台上，扒着窗户往楼下看。
方圆凑过去单手搂住她，陪她一起往下看。
“想下去玩？”方圆问她。
陈婉侧过小脑瓜，点点头。
方圆笑着又问：“叔叔买鞭炮了么？”
陈婉摇头，撇撇嘴。
方圆给楼下的安保发了个信息，然后朝陈婉努努下巴，示意她去穿衣服。
嘻嘻一乐，陈婉咯哒咯哒跑回屋子，不大会儿就裹得严严实实又跑出来，出溜进厨房笑着跟爸妈说：
“方圆带我出去玩！”
进了电梯，方圆揪了揪她丑了吧唧的棉大衣，问：“叔叔的？”
陈婉点头咂嘴：“对呀，万一被炸坏了呢，我的衣服可贵，最便宜的都要好几百呢。”
好几百…方圆觉得以她现在的实力，小内裤不都得上千？陈小婉的贤淑是骨子里的。
方圆咬了口她的脸蛋儿，“真机智。”
“禁放令”还没普及到东山，到了年节，多数小区门口就有卖烟花爆竹的小摊子。
陈婉咯咯笑着骑在方圆背上从楼门洞里走出来时，两个安保小哥已经捧着大箱子小箱子从院门方向过来。
一万响的“大地红”六挂，“魔术弹”一捆，12发的中型礼花两箱。
“这两箱先放车上，给我留把车钥匙，你们也找个…去世纪春天酒店吧，吃点喝点也过个年。”
方圆拍拍两人的肩膀，笑着说。
但俩小哥儿齐齐摇头，恭恭敬敬地回答：“不行的。”
“……”
拒绝的又直接又爽快，方圆好顿无语。
有钱人都这样？一人抻着好多人，连年都让别人过不了，压力略大啊。
陈婉今天特别高兴，笑点低到不行，一直捂嘴乐。
“行叭，那你们自己搞点吃的，在车里把空调温度打高些，别冻着。”
方圆挥挥手，不再搭理他们。
安保小哥坚持帮他们把鞭炮放到楼下才走。
“等等，”方圆又把他俩叫住：“给我留个打火机。”
陈婉站得老远，双手抱着蓝花花的“魔术弹”，看着方圆把两挂“大地红”俗气地摆成一个心形，蹙起秀气的眉头，有点怕怕的样子。
方圆也有点怕，被三万响围着，肯定怕。
哆哆嗦嗦按打火机，咔哒，咔哒，按两下，没着，他脚下跟着两个假动作，逗得陈婉更是大笑不止。
方圆觉得有点卡脸，稳住了手腕，另一只手挡着风。
呲——
噼啪噼啪——
蹲着一蹬，差点滑倒，方圆在陈婉紧捂耳朵的注视下从白烟里跑出来。
站到她身后，大手覆盖小手，俩人一起看着四下跳窜的火光，听着最最喜庆的声音，闻着烈焰燃烧的味道。
陈婉抱着一捆小棍棍伏在他怀里，嘴角的弧度始终不曾减退。
三万响过后，遍地红。
方圆把魔术弹拆开，和陈婉一手一跟，直对天上。
咻——
哒——
天没黑，烟花的颜色很淡，光球直射出去，划过一道抛物线越过光秃秃的树梢。
起初几下，陈婉还有些害怕，后来就来了兴致，不让方圆放了，自己一手握着一根，咻咻咻地给烟花配音。
放完一根儿，方圆就给她续上。
雪地上转圈圈的陈婉欢快极了，方圆抿嘴静静站着，眼见得她可爱的样子，心里比她更高兴。
如果方圆不知道她前世的过往，或许还不会多想，但明知她有过一次红颜未老鬓先霜的命途，此时再看她小女孩儿的模样，无法不心生一阵感叹和庆幸，庆幸当初冲动透露自己重生者身份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我重新回到了这座城市，而时间没有沿着轨道返程，真好。
宇宙演化不是一个被编写好的既定程序，真好。
能做的还有很多，真好。
所有的魔术弹都被陈小婉放完了，她蹲在地上，把一根根空了小棍子插进花坛边的积雪里，继而回身跑向方圆，搂着他的脖子扑进他怀里。
“真好玩。”
“那再出去买点儿，估计再晚人家也要回家过年，就买不到了。”
在方圆的手掌里晃晃脑袋，抬起脸，陈婉半撒娇半恳求地说：“明年再玩。”
方圆说：“也行。”
……
六点钟。
天将黑之前，陈婉父母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大大的餐桌。
陈父把两瓶五粮液摆上来，先开了一瓶，方圆立即起身接过，不敢让长辈给自己倒酒。
弯腰斟了两盅，方圆正要坐下，又见陈母也回身拿了个酒盅：“今天高兴，我也喝一点儿。”
方圆笑着给她也倒满，随即看向陈婉：“要么？”
见陈婉瞪了自己一眼，方圆有点莫名奇妙，完全不知道她对这两个字有应激反应，以为她不喝，但陈婉却抢过酒瓶子，嘟嘟嘴说：“我也喝。”
四冷八热，陈母的手艺十分不错。
要不是不敢、要不是现在还没开始流行晒年夜饭，方圆都想拍一张发到微博上了。
没有长辈喜欢看孩子在面前客套，方圆不客套，大口吃，大口喝，唠嗑的时候就笑嘻嘻回答老两口的问题，一边给陈婉夹菜剥虾。
看着自己女儿在方圆面前乖乖女也似一脸幸福的样子，老两口更高兴了。
红色的冬青、各色的鲜花，整个屋子里暖意洋洋，一派喜气祥和。
不到一个小时，一瓶酒就被四个人分而饮尽，四张脸都红扑扑的。
7点半，新闻联播结束，一段广告之后，电视里就铛啷啷铛啷啷，响起了更喜庆的声音。
画面切换到了央视春晚的演播大厅。
八点，2008的鼠年春晚开始了。
智能手机普及前，看春晚尚是除夕日的全民活动。
前半段大部分都是开场歌舞，没什么看头。
二老二少吃到八点半，白酒下了一斤半，陈母和女儿收拾桌子，陈父拉着方圆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喝茶。
方圆跟准岳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边看电视一边给夹核桃，也不吃，等陈婉坐过来的时候，一堆儿核桃仁都投喂给她。
小仓鼠似的磕核桃，陈婉搂着方圆，把小腿儿搭在方圆身上。
陈父见状，佯做严肃地呵斥女儿：“什么样子！”
陈婉摇头晃脑，吐着舌头更过分地把脚丫插进方圆衣服里，“冷，捂着。”
晚会进行到第六个节目，大光头郭冬林上场演了小品《梦幻家园》。
看着看着，方圆找到了一点印象，在他的记忆里，下个节目应该是国际张的一首歌，唱啥给忘了。
小品不好笑，但陈婉今天看啥都笑，喝了点酒，更是控制不住笑得发抖。
郭冬林和蔡名走下舞台，镜头切换到站在台下饭桌中间的李勇。
李勇还好好活着，露出标志性的笑容说：“又是一年春，重要的一年即将来到。
“同样，过往的一年也是转折的一年，2007年，我国互联网行业迎来了飞速的发展……（编不下去串场词了），下面，请欣赏国家话剧团最新排练并首次公开出演的《直播那点事儿》！”
“……”方圆皱起眉头，惊讶有之，疑惑有之。
国际张不唱歌了？
直播那点事儿？
夏校花去现场看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