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里青楼妓院很多,自从迁都之后就更多了,但任何行当都有个高低之分,和专做皮肉生意的妓馆不同,青楼中的女子多为艺伎,只卖艺不卖身,有些甚至出身名门望族,因家道中落而流落至此,不仅容貌出色,而且才华横溢,接待的客人多是达官贵人和文人雅士,群芳楼便是其中翘楚。
“你们别看名字俗气,大俗即雅,这家青楼在临安已经开了四十多年了,据说背后靠山不小”,林俊辉摇着扇子介绍道。
张平安和金宝以及萧逸飞三人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难免有些束手束脚的,尤其是萧逸飞,已有家室,夫妻感情也还行,更加拘谨。
从前在武山县的时候,萧父萧母一直对萧逸飞这方面管的很严,生怕他染上坏习性,所以萧逸飞这也是第一次来青楼。
都到门口了,自然也不能退缩。
林俊辉和他的朋友高仓监倒是一派淡然,一副熟客的架势,让龟奴带路。
三人便跟着林俊辉后面一道进去。
光看大门就知道,群芳楼和别的青楼妓馆确实不一样,是没有穿着清凉的姑娘倚在门口或者二楼叫客的,门口只有龟奴迎客,显得低调又神秘。
绕过屏风进了大厅以后,也并不太喧闹,只见一楼大厅装饰极为奢华,点的是琉璃灯,铺的是波斯地毯,一水儿的紫檀木家具,大厅四角都放了冰盆消暑降温,灯火通明下,奢华程度甚至比林俊辉府上还更胜一筹,又挂了不少名家字画,显得华而不俗。
大厅台上,有几位容貌清丽的女子正在抚琴弄舞,乐声婉转悠扬,伴着吴侬软语的歌声,确实让人很放松。
一楼大堂客人不多,寥寥几个,都是刚进门的样子。
张平安觉得自己和金宝就是土包子进城,长见识了,虽然前世电视上也看过很多富丽堂皇的画面,但是电视上看和亲身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就像有很多人看电视没感觉,但是亲身去实地旅游一番后却有很大感触一样。
张平安甚至都没看到老鸨出来迎接,好奇不已,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很快便有婢女前来奉茶,林俊辉笑着给了赏钱,吩咐道:“今日我们想见一见柳姑娘,让苏妈妈安排一下!”
婢女接了赏钱后,欠身行礼,然后转身去了二楼,步履不疾不徐,一看就是训练过的。
“这群芳楼还当真不一样,一楼都见不到老鸨,不过一楼也没几个客人”,张平安凑近了低声道。
“哈哈哈哈,这群芳楼和别处不一样,一楼不是正经待客的地方,客人主要在二楼三楼姑娘们的房间里,咱们待会儿也要去二楼,楼层越高,房间位置越好的姑娘们身价越高,见花魁更得一掷千金,今日我点的这柳姑娘,虽不是花魁,但作诗是一绝,才情不错,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林俊辉笑道。
高仓监神色舒展,在一旁也笑着附和了一句:“这里环境不错,十分私密,也没有其他青楼乌七八糟的事儿,连知府大人都常来。”
知府大人?那不就是林俊辉的岳父。
张平安有些担忧:“林兄,那万一碰到你岳父了怎么办?”
林俊辉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道:“无妨,消遣娱乐而已,岳父大人不会怪罪的。”
不多时,那婢女下楼来,欠身说道:“各位公子,苏妈妈有请,柳姑娘正在房间候着呢!”
众人于是便随着婢女上了二楼。
到二楼以后,能隐隐约约听到从各个房间传出来的丝竹之声和谈笑声,声音很低,听不真切,二楼的过道两侧皆门窗紧闭,门口挂了写有姑娘们名字的木牌。
带路的婢女停在了其中一间房门前,轻轻推开房门,请几人进去。
里面布置典雅,熏香袅袅,老鸨苏妈妈正在外间小花厅候着,是一位衣着和容貌都十分艳丽的女子,按张平安的观察,年龄最多不超过30岁,眼波婉转,还风韵犹存,放在前世也还很年轻,但是在古代已经算是中年女子了。
几人进来后,苏妈妈挥着帕子热情招呼道:“林公子,真是稀客啊,您可好久没来了,我们诗诗一直挂念着呢,几位快坐!”
声音清亮悦耳。
说完又吩咐婢女:“小青,快上茶!”
虽久经风月,年纪也不小了,但老鸨说话间竟然仍能让人感觉到有一丝少女的娇嗔和真诚。
林俊辉跟老鸨说了几句场面话,在花厅喝完茶,付了茶钱,老鸨才放几人进了里间小厅。
张平安看着银票上一百两的数字,真是觉得肉疼,还是有钱人的钱好赚。
等进了里间小厅,便看到一位身着淡雅绿衣的美貌女子正坐在窗边的案几旁,手持书卷看书,应当就是柳姑娘了,看见众人进来,才放下书卷,盈盈起身相迎道:“见过诸位公子。”
声音柔美动听,如清泉流淌,二八年华的样子,肌肤吹弹可破。
林俊辉坐下后赞道:“柳姑娘之声如泉之流,泠泠入耳涤尘烟。”
柳姑娘闻言轻嗔一声,“那林公子也不多来见见奴家,枉费诗诗还总惦念着林公子呢!”
众人都落座后,婢女端上了新鲜水果和点心上来。
张平安看这间小厅不像青楼女子待客的花厅,倒像是书房,小厅内丝竹管弦乐器以及文房四宝一样不少,还放了不少修剪精致的花草,看不出一丝风尘气。
林俊辉做人做事很周到,给两边几人一一做了介绍。
调笑几句后,柳姑娘看向张平安等人,眼神温柔道:“几位公子都不怎么说话的,可是诗诗有哪里怠慢了?”
“并无,我们几人听柳姑娘和林兄聊天也挺有意思的”,张平安温声回道。
金宝红着脸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对方虽是青楼出身,但确实是他活了十几年来接触过的最美最特别的女子了,像仙女似的,望着对方时便感觉自己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了,明明自己平时不是这样嘴拙的人。
柳姑娘听后用帕子捂嘴浅笑:“听别人聊天有什么意思,若各位不嫌弃,不如我们以诗会友。”
在座的几人都是读过书的,干坐着也无聊,便都欣然答应。
柳姑娘站起身率先起句:“菱透浮萍绿锦池。”
说完目光盈盈看向众人。
林俊辉听了不假思索道:“夏莺千啭弄蔷薇。”
轮到高仓监,略作思考后便道:“尽日无人看微雨。”
众人是按坐的顺序接的,此时大家都看向萧逸飞,萧逸飞有些紧张,毕竟这种场合作诗还是首次,沉吟片刻后才接道:“楼台相对浴红衣。”
然后轮到张平安,他刚考完乡试,正是肚子里学问最热乎的时候,这首诗对他来说很简单,立刻接道:“微风忽起吹莲叶。”
最后是金宝,他虽没有功名,但是好歹读了那么多年书,前面几个人答的时候,他已经在开始想了,因此也没出丑,很快答道:“青玉盘中泻水银。”
柳姑娘很捧场,听完各人作的诗后轻轻拍手称赞道:“诸位公子果然文采斐然,诗诗佩服!”
作完诗后,众人又开始猜字谜,这位柳姑娘什么都会一点,涉猎很广,虽说在张平安看来不算精通,但是对于一个青楼女子来说已经很够用了,也很难得。
说话又温柔似水,把几人招呼的滴水不漏,谁也没怠慢,是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直到晚上戍时众人才离开,青楼里面可以点酒菜,而且厨子手艺还不错,众人算是酒足饭饱
不过价钱是真不便宜,张平安还以为那100两就是包含了今晚所有的费用,结果临走时林俊辉竟然又留了一张100两的银票,都够普通人在城南买座小院了。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今日算是沾光了,张平安心里有些心痛,萧逸飞和金宝也差不多。
倒是高仓监面上一派淡然。
林俊辉看已经很晚了,直接给几人叫了轿子送回去。
青楼妓馆这条街上有很多轿夫,专做晚上生意的,很容易叫到。
萧逸飞和金宝一块儿走。
张平安住城南,不跟任何人顺路,一个人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