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一去千里,速度奇快。但架不住洛楠修为在那里,几乎在瞬息之间就追上了钟离沁。
刘暮舟冲着钟离沁喊道:“一起吧。”
前方清风骤停,瞬息而已,便与刘暮舟站在了一起。
她回头看了一眼洛楠,轻声道:“方才巷子里的动静,不会被别人发现吗?”
洛楠摇了摇蒲扇,笑着说道:“放心,小小浠水山,还没有这个本事。钟离姑娘能发现,是因为我没有拦。”
钟离沁点了点头,刘暮舟则是心中一叹,炼气士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怪不得当年虞丘师兄会在斜方山闹出那么大的误会。
用别人的皮囊、切割重组镜花石里刻录的光阴,关于许多说不清的手段,简直就是只要修为到家,眼睛跟耳朵,甚至神识都起不了作用了。
想来想去,刘暮舟问了句:“我所学的瞳术都无法堪破许多幻象,那是不是说,那这些阴诡手段且不是没法子破?”
洛楠摇头道:“你看不破,是因为瞳术修行的不到家呀!遇到与我同境的,不说能完全看穿,起码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只不过,若是境界相差太大,那当然是看不破的。”
钟离沁也说道:“也不尽然,依靠一些高阶法宝,也能看穿的。只不过,大多修为高的,不屑于用这手段去瞒着修为低的。换成是你,能一巴掌呼死的,为什么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洛楠一乐,“嗯,有道理,这些手段,除非陷害人,一般情况下用不着。”
说话时,刘暮舟看见前方云海的虚影突然降落,到了一处小镇之中。
洛楠心念一动,三人便停在了云海。
刘暮舟翻开舆图看了一眼,沉声道:“到了贡春国地界儿,这处小镇是贡春国边境有驻军的地方。说起这个贡春国,浠水山主的亲传弟子杨文,好像要跟贡春国公主结亲。这贡春国,先前我也听说过,为了抵御玄风王朝大军,神水国弄了个十三国联盟,这个联盟当中,最南边儿的就是贡春国了。”
当时刘暮舟还疑惑呢,贡春国离着玄风很近呀,几万里而已,又是个小国。玄风王朝真要挑着软柿子捏,第一个灭的就是贡春国了。
现在看来,原来是有靠山呀!
毕竟就算玄风再强,也没到能随随便便灭一座金丹山门的地步。
更何况这瀛洲南部,金丹山头儿可不算少。
刘暮舟抿了一口酒,轻声道:“真有意思,好几件事都在这里联系了起来。”
但钟离沁淡淡然一句:“不止,我要是猜的不错,当时去抢夭夭的人,也跟他们有关系。”
刘暮舟笑道:“哪里都有,这不是搅屎棍么?”
玩笑归玩笑,但刘暮舟的视线一直都在那个黑衣人身上。
但看了许久,那个浠水山黑衣观景,只是走近一处小酒馆,要了一盘儿皮蛋一碟花生,坐着喝酒而已。
酒馆之中并无其他人,就一个忙活着生火的掌柜,以及后厨里的年轻妇人。
这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夫妻店。
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一小壶酒,看样子也就是二两,喝完之后,那黑衣观景往桌上放下一粒碎银子,打了声招呼后就出了门,紧接着便御风而起,往竹瓦城方向折返了。
刘暮舟与钟离沁对视了一眼,后者开口问道:“要下去瞧瞧嘛?”
刘暮舟闻言,摇了摇头,“过几天再来,他刚走我们就去,有点儿太刻意了。”
此时洛楠往前走了一步,叹道:“现成的高人在这儿站着,为什么不问问我呢?那两口子身上同样有遮掩气息的法宝,以你们两个的修为,够呛能发现。”
刘暮舟长长哦了一声,随后笑着说道:“不着急,咱们顺藤摸瓜,能抓个大的最好,否则你们不是白来了一趟?”
话锋一转,刘暮舟又道:“你先回,抓紧给红拂传信,就让跟莫琼有过婚约的那个姑娘过来吧。这点儿路程,我们慢慢回去吧。”
洛楠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一个人赶路,那就更快了,这点儿距离,打个哈欠的功夫就到了。
但落地之后,洛楠也往浠水山方向看了一眼,心中呢喃:“有意思,什么时代都少不了搅屎棍是吗?藏的够深的,别说学宫了,怕是连神仙阙都不知道。”
此时有个身着襕衫中年人缓步走来,洛楠一转头,立刻咧嘴笑了起来,“哎呦喂,大师兄还真快。”
刘末山瞥了一眼洛楠,然后揉了揉眉心,神色略显无奈:“听说他对我意见很大,不来早点儿能行吗?”
洛楠闻言,神色略有些古怪,笑道:“你推给我嘛!就说我这个大护法不顶事,只能你左护法做主,黄芽儿又拗不过你。”
刘末山呵呵一笑,没好气道:“你觉得他是傻子?”
洛楠哈哈一笑,摇头道:“还是不完全信我,这不,让我先走,小两口儿不知道在商量啥呢。”
话锋一转,洛楠问道:“黄芽儿几时到?”
刘末山大概算了算后,答复道:“从神水国寄信到黄芽儿那里要大半个月,她再到这里,大几十万里路呢,也得个十来天。”
速度快些的云舟,一个时辰能走两千里,日行两万四千里。寻常金丹修士全力赶路,大概是云舟速度的两倍,剑修更快。但如果路途太远又没有要紧事的话,即便是剑修,也划不来自己赶路。因为如果买船票的钱用来补充自己的灵气,连十万里都走不出。
所以黄芽儿敢在腊月前能到,已经很好了。
不过……元婴修士赶路,像盖尘那种无限靠近神游的炼气士,速度快得吓人,一天走遍四洲不是问题。
此刻刘末山突然问了句:“他突然之间要见我们,还在这里,究竟想干嘛?”
洛楠闻言,望向浠水山,微微一笑:“一开始是想平了这座山头儿,现在嘛!估计会挑该杀的杀。当然还有别的事,我们要他接手,那我们就要听他的,大师兄能明白吗?”
刘末山一叹:“这有什么不能明白的?我现在不好办的是,先前与苏靖商量了一件事,我是中间人,要真像你说的,他不是太信任我们,那我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洛楠闻言,哈哈一笑,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走吧,既然来了,就帮忙查一查,这些个搅屎棍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先帮忙弄明白一些事情,也留个好点儿的印象嘛!对了,境界压一压,别吓得那些宵小不敢露头儿了。”
刘末山也没多问,点头之后,便跟着洛楠我浠水山方向去了。
师兄弟之间,无需多问。
片刻此时此刻,刘暮舟与钟离沁还在云上慢悠悠赶路。
钟离沁有些不理解,于是问道:“你明明知道这样会让洛楠觉得你不信任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刘暮舟没着急答复,只是说道:“关于截天教的事情,他说他知道,但不能告诉我,因为告诉我之后我就会死。另外,我的信上说的很明白,不来就不用认我这个渡龙之人,但他不知道这个。我没来得及传信给青瑶询问,但我感觉洛楠就没去渡龙山,也没收到叶仙城寄给他的信。既然没收到,他怎么知道我找他,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说着,刘暮舟言道:“退一步,他好像是故意引导施童与冯橙将令牌给我的。”
又是一顿,刘暮舟摇头道:“我也不是害怕被他骗或是怎么样,既然我叫他们来,就不会这么想。我只是觉得……他跟我知道的,有点儿不一样。”
此时此刻,钟离沁想起早晨见到洛楠之时。她略微一沉默,随后才说道:“其实我感觉,他不只是金丹修为。但你这样还是不太对,既然决定要接手,起码这些听到你的传信便会来的属下,要多些信任的。我说的,你得听进去。”
此刻又没有别人,刘暮舟也不强装成一副老成人模样。他看向钟离沁,抬手挠了挠脑袋,干笑道:“当然听得进去,要不人家说呢,有个好媳妇儿顶一座金山。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长这么大,从没给什么人当过公子,的确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瞧着我在洛楠跟前像个当主人当公子的,其实我心里可慌了。”
这是实话,但钟离沁明白,更多的还是他骨子里那点儿自卑作祟。这是病,但又不知道怎么治。
于是钟离沁突然伸手搂住刘暮舟的胳膊,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其实我觉得,想那么多没什么用,事情咱们一件一件干。你叫他们来做什么,先把事情做了再说,其余的……”
话未说完,钟离沁那双桃花眸子突然眯起,刘暮舟瞬间撑起红伞,掩盖二人气息。
因为又是一位身着浠水山黑衣的观景修士往那处小镇去了。
钟离沁微微皱了皱眉头,呢喃道:“这酒铺,必定不简单。”
刘暮舟以心声言道:“老丈人给的剑气用掉了,也不知道这红伞能否遮住我们的气息。”
钟离沁倒是半点儿不担心,只朝着刘暮舟眨了眨眼,叹气道:“那就再给你透露一份天机,你这红伞是青瑶的伴生红伞,也是当年被斩气运之龙的龙气所化,算是先天至宝。”
刘暮舟愣了愣,“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钟离沁直翻白眼:“谁晓得你刘暮舟走了这么久的江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呀?”
这位顾副山主,也是浠水山的大供奉突然出现,更像是方才那个黑衣观景前来探路,确定无事之后,他才来。
片刻之后,刘暮舟与钟离沁跟着他重回小镇。一把红伞在天幕,而底下黑衣也迈步进了酒铺。
此时此刻,天色也微微暗了下来。
依旧是一碟花生一盘皮蛋,还有一壶最多只有二两的酒。
他只是吃东西,也喝酒。
前后不过几个时辰,两个浠水山的观景修士出现在了这里。
看了片刻之后,刘暮舟微微眯了眯眼睛,而后言道:“走,先回去,看着没什么用。”
钟离沁望着下方小镇,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你有没有想过,浠水山造一个类似于地府的地方,对他们有什么用处?”
刘暮舟抿了一口酒,笑道:“暂时不知道,这两天让苏丫头去交个朋友,或许就知道了。”
一座载溪峰,人都死绝了,独独留下个孟去景?刘暮舟想来想去,怎么想都是那位载溪峰主以什么为代价,这才留住了孟去景这条命!
钟离沁深吸了一口气,冷不丁的想起了什么,于是取出一盏琉璃灯,“这是白爷爷让我给你的,说上次你走的太过匆忙,忘了给你礼物。这是魂灯,你总该知道怎么用吧?”
刘暮舟苦笑一声:“这也太贵重了吧?”
接过魂灯,刘暮舟盯着钟离沁,却没说话。
钟离沁一瞪眼,没好气道:“说!”
刘暮舟干笑一声,挠着头,却是以心声言道:“钟离凤台的事情我只跟你说了一半儿,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当日假扮他的是不是我老丈人?”
钟离沁闻言一愣,“怎么可能,那天我爹跟我娘根本就不在山外山。”
刘暮舟也是一愣,那就是说,他猜错了?
想到此处,刘暮舟微微一皱眉,沉声道:“若不是老丈人,事情恐怕就不简单了。”
聊着聊着,两人便往竹瓦城方向折返。
而此时,小镇小酒馆之中,端坐饮酒的黑衣人抬头望天幕看了一眼,突然间身形容貌一变,依旧是黑衣,但胸前别着一朵红花。
他夹起一粒花生投入口中,回过头后,笑盈盈望向身着白衣的中年掌柜,问道:“跟钟离沁在一块儿的那小子,别不是那个刘暮舟吧?盖尘……老头子怕都惹不起,再说我们跟他无冤无仇的,他来找我们不痛快作甚?”
中年掌柜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说道:“或许是因为莫琼吧,于漕的那个弟子,是当年莫家的幸存之人。”
黑衣中年人闻言,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个带有古族血脉的莫家,居然还有活口?”
中年掌柜点头道:“以前不知道,也是两个小家伙死在震泽之后我才知道的。行了,此事回去再说,我也走了。”
话音刚落,中年掌柜突然浑然一颤,然后望着自己放在算盘上的手,满脸疑惑。
黑衣一笑,提着酒壶起身,轻声道:“结账。”
掌柜立马换做满脸笑意,“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