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临安府已经半月有余。
江南气候适宜,眼下又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茶庄鸟语花香空气清新,这段时间算是苏璃过得最为舒适妥帖的日子了。
忙完一天的正事,她躺在床上同“裴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黑暗中,莲蓉睁着眼睛,就着月色时不时的同她比划两下。
“你是说,将军小时候还扮过观音娘娘?”苏璃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是啊!将军长得好看,小时候穿上裙子根本看不出来是男孩子。”莲蓉比划道。
“噗呲!”
苏璃实在忍俊不禁。她实在难以想象裴珩穿裙子的样子,不过想来一定很好看就是了。
“也不知道将军怎么样了。为了掩人耳目他都没往家里寄信。”
莲蓉轻轻拉了一下苏璃的袖子,
“将军肯定会平安的。等钱队从渭州回来,将军定会想办法给夫人带消息的。”
“嗯!”
苏璃笑得眉眼弯弯。
月光洒在窗前,银白一片。
听着外面茶山上窸窸窣窣的和风,苏璃摸摸自己的肚子:
“孩子,你说你爹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
此时的渭河乌云密布,北风猎猎。
趁着漆黑一团的夜晚,和有力的风向,宽阔的河面上无数战船从北岸而来。
北邙人发动了第三次渡江。
“殿下!”
南岸严阵以待的将士们看着越来越近的战船,一个个都心急如焚,其中一位副将跺脚冲着肃王喊道:
“殿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肃王一颗心也悬在空中,不过他还是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他前面突出半个身子的饿苏衍之。
苏衍之伸出羽扇,在空中感受了一下。
“先生?”
肃王按耐不住,往前跨了半步。
“等!”
苏衍之无比镇定,淡淡说了一句。
“我呸!”
其中一位姓林的年轻副将恨得牙痒痒,朝着苏衍之淬了一口唾沫,骂道:
“什么狗屁军师,看不出来此时风向有利于北邙狗,若是再等下去他们就要杀上南岸了。殿下,不能听他的!殿下,下令,让我们上船杀他呀的吧!”
“对呀,殿下!前两次北邙人过河,咱们都拼死把他们赶了回去。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殿下!快下令吧!”
“殿下!”
催促的声音越来越多,看着一脸担忧恨不得立马上船杀敌的将士们,肃王心一横,看了镇定自若的苏衍之一眼,厉声道:
“等!”
于此同时,北邙的指挥战船上,拓跋娆立于船头。
今夜北风猎猎,有月黑风高,正是一举南下灭了渭州的大好机会。拓跋娆踌躇满志,目光炯炯的看着南岸。
“告诉众兄弟们,今夜拿下渭州,城中的金银、女人由他们说了算!”
“元帅威武!”
“元帅威武!”
北邙战船上,杀声震天!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副将怒吼,他一拔腰间长刀,扭头喊道:
“众将士们,北邙狗来势汹汹,胜负就在今夜!我等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站在这里等死的!兄弟们,拿出你们的血性来,随我上船冲出去杀敌!”
“吼!”
河滩上众将士齐声怒吼。
河边的空气都被震得晃动了一下。
林副将双眼通红,刀尖指着前面的苏衍之,
“狗屁不通的书生!此战我若还能活着,回来就杀了你祭旗!”
他的话音刚落,前面的苏衍之突然大吼一声:
“来了!”
他呼的转身面向众将士,目光凌厉声线肆冷:
“众将士们,杀敌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就是现在,出战!”
林副将一愣,
“好不要脸的书生!”
可就在这时,队伍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风停了!”
所有人全都伸手张开五指,去空中感受。果然,方才还肆虐的北风此时突然偃旗息鼓,南启的军旗猎猎此刻却也停了下来。
“风真的停了!”
人群里传来越来越多的喊声,几乎就是一瞬,突然又有人高喊:
“风向变了!风向变了!”
“是东风!东南风!”
林副将像是看妖怪一样看着前面的苏衍之,就听苏衍之一挥手,手中羽扇直指江面上的北邙战船:
“弓箭手准备!火箭!”
风起。
先是一阵微风,吹着渭河南岸枯萎的芦草窸窣作响,江面微微皱起。
岸边,密密麻麻的军队愣是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响,都屏住呼吸在等待着。好似稍微发出一点声音,这来之不易的微风就会稍纵即逝。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大家的期盼,那风渐渐大起来。
江上泛起一阵阵白浪,就连偃旗息鼓的军旗也开始猎猎作响。
风越来越大,吹起衣摆,吹起发丝。
苏衍之站在高台上,狂风吹得他宽大的衣摆鼓得大大的,脑后的发带肆意发扬,江面上涌起巨浪。
看准时机,苏衍之手中羽扇落下,厉声喝道:
“放!”
随着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南岸将士们齐齐拉满弓,瞬间密密麻麻的火箭朝着江面呼啸而去。
犹如一场火雨落在江上。
江面上顿时火光冲天!
看着熊熊燃烧的北邙战船,还有无数中箭或者被烈火焚烧的北邙人落入江水,南岸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将士们,随我登船!冲过去杀他丫的!”
林副将一声怒吼,早已经在岸边等候的战船如火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时分,江面上方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过瘾啊!”
林副将满脸满身是血,哈哈笑着从战船上下来,直奔肃王跟前:
“殿下,咱们胜了!北邙狗被咱们打得落荒而逃,这一夜不知死了多少!这一仗打得实在畅快啊!”
肃王一拍林副将的肩膀,道:
“不错!赶紧回去休整一下吧。”
“是!”
林副将抱拳正要退下,正巧看到肃王身后摇着扇子看着江面发呆的苏衍之。他讪讪的走到苏衍之跟前,抱拳道:
“先生,是我错怪你了!林晚傅在这里给你赔罪!”
苏衍之收回远眺的目光,扫了林晚傅一眼,道:
“怎么?不杀我祭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