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起来了!”
谢老国公一跨进寝宫就扯着大嗓门让让开了,从外间一直走到里间一路上太监宫女们全都给他行礼。
老国公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一直走到景德帝的床边,他看着床上形容枯槁的景德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是勃然大怒,冲着顺大监一顿开骂:
“小顺子,你怎么照顾的皇上。他明明比老子我还年轻几十岁,怎么瞧着比老子还像个糟老头子!你这个奴才怎么当的差!”
顺大监一把年纪了,在宫中都是元老级别人物,从来都被人尊称一声大监。
如今能指着鼻子叫他小顺子,除了皇上,也就剩下眼前这位老国公了。
想当年,谢老国公横刀立马的时候,他可还是个牵马执蹬的小太监。
被谢老国公这一嗓子吼,顺大监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赶紧上前讨好道:
“老国公,这大冷的天您怎么进宫来了?您要来看皇上说一声啊,小顺子叫人备了马车亲自去府上接您。”
“哼!”
老国公一屁股坐在景德帝床边上,鼻孔出气没好气道:
“亲自去接我?老子受不起。”
“老子自己来了,到了宫门口还被人拦着不让进来!要不是老子一路打进来还看不到皇上了。”
说着,老国公一把抓起景德帝的手,老泪纵横:
“皇上啊,没想到你都这般光景了啊!你说说你啊,好小子比我这老头子还不如啊!我老头子如今一顿还能干三碗饭,方才揍了那狗日的公公一顿这会儿又饿了。你怎么就这样了呢?”
“定是你那上不来台面的小妾照顾不好你。当初我和你父皇说过,这个姓温的长得虽美艳心眼子却小得很!哪里有半点持家的端庄大度!”
老国公说这话的时候,温贵妃刚好跟着进来全听到了,美艳的脸上顿时蒙了一层冰霜。
她红唇紧闭,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可偏偏这骂她的人是她得罪不起的。
“嗬嗬!嗬!”
景德帝喉咙底下压了一口浓痰似的,嗬了好久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两个眼睛翻着白肚,看得一旁的苏璃心都揪起来,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了。
可老国公一点儿没看到似的,拉着景德帝一个劲儿的唠嗑:
“你说说你啊!吕氏温良恭俭,雍容大度,那么好的媳妇你偏偏要疑心她!还有那么好的儿子就那样活生生被你给逼死了!你就是被这个妖妃给鬼迷了心窍了呀,你呀!这好好的日子,被你过成了什么!”
“要我老头子说啊,你今天成这样就是活该!”
老国公旁若无人,吧啦吧啦的开始谴责景德帝,接下来说的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连带着把温贵妃一家全都骂了个遍。
苏璃听得一颗小心心扑通扑通的。
天啊,从来没想过,居然还有人敢这么骂皇帝的!
老国公真是我辈楷模啊!
腰间别了把黄金锏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景德帝听得全身激动起来,可翻着白眼嗬嗬半天,愣是一个字都出不来。
苏璃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噶过去,赶紧给走过去一把扶起景德帝,用空心掌在景德帝后背噗噗噗的拍起来。
约莫拍了十几下,只听景德帝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老痰,然后呼呼的开始大口喘气。
“皇上!”
“父皇!”
众人尖叫。
温贵妃更是大吼一声,鲜红的指头就差怼到苏璃脑门上了,开口怒道:“大胆苏璃,你要干什么!皇上都被你拍吐了!”
见景德帝这一口气顺上来,苏璃这才放开他走到床前咚的一声跪下。
“情况紧急,臣妇有冒犯皇上的地方,还请皇上恕罪!”
长公主见景德帝折腾了这一下,面色反倒红晕起来,气息也平缓了许多,喉咙底那呼哧呼哧的声音也轻了,欣喜道:
“父皇,您是感觉好一点了吗?”
景德帝缓缓点了点头,沙哑的喉咙终于发出点声音说道:
“啊,这一口痰快把朕给憋死了。”
长公主赶紧上前扶住景德帝,学着苏璃的样子坐在景德帝身后,轻轻给他拍起背来。
景德帝这才有精力缓缓环视了一圈,看到谢安和欢哥儿都来了,浑浊的眼睛也有了一点点光,点头道:
“两个好孩子,还知道来看看龙爷爷,不错。”
苏璃扭头一看欢哥儿。见他目光冰冷地看着景德帝,也不下跪也不行礼,赶紧拉了一下他。欢哥儿这才不情不愿的低头:
“皇上。”
谢安眼珠子一转,嘴巴一咧就扑了上来,嚎啕大哭道:
“龙爷爷!小安子差点儿就见不着您了。有坏人要杀小安子和欢哥儿,龙爷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边哭边往景德帝怀里蹭。
“怎么回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杀你们哥俩?”
等谢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大理寺的遭遇哭诉了一遍,景德帝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龙爷爷?龙爷爷!您在听么?”
谢安伸手在景德帝眼前晃了晃。
“你说、说什么?欢哥儿、欢哥儿是谁的儿子?你再说一遍?!”
景德帝的面色骤然变得很差,沉重的语气也让谢安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下他也吃不准景德帝是怎么个意思了。
是喜欢欢哥儿?
还是不喜欢欢哥儿?
谢安看了一看苏璃又看了一眼谢老国公。
苏璃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谢老国公也摸了摸腰间的黄金锏。
谢安心中大定,哗啦站起来大声道:
“龙爷爷,您还不知道吗?整个盛京城的人可全都知道了,欢哥儿是您的亲孙子!嫡亲嫡亲的亲孙子!”
“龙爷爷,当初在苏记酒楼,您不是就说么?要是我和欢哥儿是您孙子就好了。您美梦成真了!龙爷爷呀,您高兴坏了吧!”
谢安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看景德帝。
而景德帝的眼睛则是瞬间瞪得滚圆,看着眼前俊秀清朗的欢哥儿,抬起的手指不停地颤抖。
“你、你、你……”
坐在景德帝身后的长公主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是父皇不认欢哥儿要把欢哥儿以逆贼论处,她就在父皇开口前一掌拍晕他,然后带着欢哥儿一路从皇宫闯出去,带着他远走高飞!
更多的,长公主是赌父皇能认下欢哥儿!
毕竟,是父皇让她在护国寺给皇后和皇兄立牌位又做法事,还给了她秘旨让她调查当年的案子。
父皇心里也是对当年的案子心存怀疑的。
“父皇,您不是让妍儿去护国寺给皇兄烧香吗?定是上天感应到了您的一片赤忱,这才让您和欢哥儿相见。”
“父皇!?”
长公主感觉到景德帝在全身颤抖,正要转过来看看他,就听噗的一声,景德帝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身子一挺往床上直直的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