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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雪停了,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气温略有回升。

这种天气不宜外出,待在屋子里烤火才最明智,前提是不用为吃喝犯愁。

周宁正靠坐在床边,细细品尝着侍女送来的早点,有熏鱼干、烤肉脯、炒松子和甜米粥,坦白讲味道还挺不错,比在家里吃得还好。

他的心情也很放松,因为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暂时没遇到什么麻烦。

昨晚有二十一名士卒借着夜色的掩护溜出了太平馆,带队的是毛文龙的心腹,这群人将护送李尔瞻的4个儿子前往山东,等上了岸就立刻联系当地的锦衣卫,再将周宁的书信传回紫禁城。

毕竟是提供政治庇护,怎么也得跟内廷打个招呼,相信魏忠贤收到信件后会对李家的4个儿子做妥善安排。

这种事情说大也不大,只要做好了保密工作,朝鲜方面就不可能猜得到李尔瞻的儿子竟然会躲入明朝境内。

为了不打草惊蛇,李家的女眷一个都没走,她们还以为自己的男人真的只是回老家祭祖。

当然如果事生激变,周宁会竭尽全力把李家人都送去明朝,这是他对李尔瞻作出的承诺。

杨镐则很早就出了使馆,他与朴东亮约在一处隐秘的地点见面,两人还要就后续的行动再做斟酌,尽量低调的将事情推进下去,以免被有心人瞧出端倪。

今天最忙的人就属周延儒,他要代表使团去和三位议政大人商讨救援明军的事项。

虽然他知道此举的意义不大,但他的任务就是跟朝方磨嘴皮子,所以很乐于去做这些无用功。

此外他不想掺和杨镐的计划,正好可以借此让自己置身事外,反正有功肯定少不了他的一份,有过则落不到他的头上。

状元郎还是很会打算盘的。

时间一晃到了午后,周宁闲来无事就换了身行头出去逛街,结果他刚走出使馆大门,便被三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拦住了去路。

还好他及时叫住了刘铁,不然这三个小伙儿少不了挨上一顿痛揍。

为首的男子恭恭敬敬的执了一礼,用流利的汉语说道:“上使大人,我们是成均馆的学子。”

“呃…幸会幸会。”

周宁没有摆架子的臭毛病,对陌生人向来比较客气,可他在三位学子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大人物,如此谦逊的姿态确实出乎了对方的意料。

这就好比你在街上碰到了某国的大使,人家和和气气的跟你打招呼,你肯定会对此人心生好感。

毕竟办公室里的领导都时常装出一副人五人六的模样,真正的精英反倒给予了你足够的尊重,两种情形的感观差别是很强烈的。

不过也有人是例外,比如心里面长了一条金钱鼠尾的奴才。

通常情况下他们对主子极尽奴颜媚骨,对除主子之外的人便狂吠狴犴,属实很难理解他们的人格。

三位学子见天朝上使如此随和,简直喜出望外,忙不迭的表明了来意。

“我们想请上使大人移步晓月楼一叙。”

周宁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个…恐怕不太合适吧。”

“我们代表成均馆诗社文友恭请大人赏光。”三位学子一起躬身致礼,态度极为诚恳。

“你们昨日呈递的册子我已经转交给吏曹判书了,今天就不必……”

一位学子急切道:“大人请不要误会,我们与那帮庶孽并非同道,更不会做出有辱斯文的无礼之举。我们只是仰慕大人的风采。”

周宁见对方的言谈举止礼数周全,看似名门望族子弟,口风不由得松了一点:“在下也是忙里偷闲出来透透气,待会儿还有公务要处理。”

“我们不会耽误大人太多时间,晓月楼就在弘文巷旁边不远,这里过去还用不了一刻钟。”

“那好吧。”周宁难得感受一回明星般的待遇,索性就回馈一下粉丝。

……

“晓月楼”这个名字听起来挺风雅,可实则就是一座妓生馆(类似于明朝的教坊司),在这里为客人表演各种“艺术”类节目的女子被称作妓生。

有一点需要指明,妓生的“妓”不是指妓女,而是技艺,比如:乐器、歌舞、书画、诗词等等,甚至还包括了舞剑和马术。

不过客人若是看上了某位妓生,也不是不能进行深入交流,但得先征求妓生的意见,并且还要加钱。

周宁穿越来这个时代都快两年了,还从未进过此类娱乐场所,想不到首次破戒居然发生在国外,也是一种缘分啊。

三位儒生的年纪都不大(二十岁上下),但显然是个中老手,他们进入包房后很熟练的在“红册”上勾选了几个名字,接着便简略的向周宁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大人,在下朴太勇,家父是礼曹参判朴信义。”(参判相当于侍郎,从二品)

“在下赵安宰,家父是中直大夫赵怀良。”(中直大夫从三品)

“在下尹允辛,家父是右承政尹弘一。”(右承政正三品)

周宁面带微笑的与三人点头示意,心道:果然都是官宦子弟,而且还是省部级高官,难怪敢在使馆门口堵我。

不过老子虽然才从七品,可比你们的老子说话管用,背靠大明就是好啊。

身份亮完,接下来就该谈正事了。

朴太勇将身子微微前倾,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关切道:“上使大人可曾看过昨日那份册子?”

“随便看了一下,不是太仔细,怎么啦?”

“大人切勿轻信那些庶孽的胡言乱语,我朝自太宗以来一直遵循嫡庶有别、良贱随母的规矩,距今已有两百余年,国家的法统皆由此而定,岂容谤讪。还请大人驳回那份册子。”

周宁疑惑道:“他们不是告发郑仁弘、李尔瞻等人吗?跟嫡庶之分有何关联?”

赵安宰接话道:“他们明面上是检举官员,其实是想为八年前被抓的七名两班庶子翻案。郑仁弘和李尔瞻借着‘七庶子之案’削夺了仁穆大妃的尊号,他们就想通过扳倒郑、李二人来攻击‘庶孽禁锢法’,其用心可说是险恶至极。”

“哦?这样啊?我不太了解实情,要不你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讲一遍。”

朴太勇立刻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