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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是一件既严肃又残酷的事,参与其中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也就很难笑得出来。

但看到周宁的脸上脏得跟只花猫一样时,白再香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这笑意一半是调侃,一半是关心。

“小宁,你刚才一直都在城墙上吗?”

“我在打炮。呃…就是红夷大炮。”虽然这个时代的人理应听不出话里的歧义,可周宁还是解释了一下。

“嗯,下去歇会儿吧。”不知怎的,白再香的心里略过了一丝莫名的遗憾。

她看到过许多年轻的生命消失在战场上,前一眼还在活蹦乱跳,转回头却已血肉模糊,那种毫无征兆的厄运总是令她心生惋惜。

她觉得周宁年纪轻轻就能在詹事府任职,比很多所谓的风流才子都有更远大的前程,本不该出现在战场上。

何况此战的凶险程度超过了她以往所经历过的那些战斗,即便守军能侥幸坚持到援兵解围,恐怕也只有少数人可以苟活下来,连她都没把握自保,一个文弱书生又能有几分生机?

再回想前晚肩头被触碰的瞬间,宛如心门被推开的感觉,她就更加难以释怀。

周宁笑着点了点头道:“姐,我们能守住的,你要注意安全。”看似一句无用的废话,却也是一种关心的表现,彼此都身处险境之中,谁又能真的顾得上谁?

姑且聊以慰藉吧。

所处的环境不同,心境自然也不一样,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竟叫白再香有些感动,她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阵阵暖意随之涌上她的心头。

还好她善于掩饰情绪,没有由着性子表达所思所想,要不然她回应的就是一个拥抱。

女人总是比男人要感性一些,特别是在豁出去的时候。

周宁撤到城墙下方去休息,女真军队则发动了第三轮攻城。

这次冲上来的是一支强悍的生力军,人数在一千五百人左右,全部由蒙古人组成,属于莽古尔泰手里的王牌部队,战斗作风极其勇猛。

白再香见敌人来势汹汹,立刻命令一队白杆兵加入战斗,城头争夺战旋即进入白热化。

这些蒙古士兵平时不拿军饷只吃军粮,收入来源主要靠军功赏赐和入城抢劫,因而攻城时格外卖命。

他们在沈阳和辽阳都发了大财,对攻打广宁更是充满了期待。

在他们看来一座小小的西平堡不过是“致富”道路上的一颗石子,随脚踢开就完事了,根本不把守军放在眼里。

按以往的经验来看,明军的战斗力跟伪军差不多,论单挑的话,三个明军也未必能拼得过一个蒙古士兵,莽古尔泰自以为先前的进攻已经重创了守军,故而便派出攻城主力,妄图一举奠定胜局。

坦白说白杆兵和酉阳兵的体格与蒙古士兵相比是有些差距,拼力气肯定处于下风,不过若论拼命,两支土兵则不输任何种族的军人。

而且白杆兵的武器在冷兵器时代绝对算得上顶级,枪身轻便不说,尾部还有铁链和拉环,居高临下时可用来投掷,且枪端带有弯钩,只要扎进身体,拖出来的便是一坨坨血肉。

蒙古士兵作为主力部队,身上都穿由皮革制成的护甲,这种护甲对弓箭的防御效果比较显着,但在白杆枪面前还是不够看。

城墙上的白杆兵负责捅人,酉阳兵从旁补刀,虽然蒙古士兵比伪军要彪悍得多,但攻城的效果却和伪军相差无几,只是场面看起来更激烈。

白再香依旧站在城墙的凸出部位置指挥战斗,这里能更好的看清楚敌人的动向,由于明军的火炮拥有射程上的绝对优势,暂时不用担心敌人偷施冷箭。

战斗的本身谈不上精彩,也没有飞檐走壁的画面,一边伸着脖子硬扛,一边拿着刀枪刺砍,全是在不断重复简单的战术动作。

大约过了两炷香时间,蒙古士兵选择了撤退,他们留下了四五百具尸体,却还是没能摸到城墙上的砖头。

明军有一点伤亡,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士气也维持得不错,毫无衰败的迹象,唯一的隐患就是箭矢的消耗量比较大,后面得省着点儿用。

相对应的是莽古尔泰的心情非常糟糕,他没想到自己的主力攻城部队居然这么快就败退下来,并且没能给守军制造多少麻烦。

正蓝旗才发动了两次攻势,就损失了近两千兵力,比打沈阳和辽阳加在一起的伤亡都多,这就有点打脸了。

攻打沈阳的战斗由努尔哈赤亲自指挥,莽古尔泰比不过倒也说得过去,可攻打辽阳的战斗则是代善指挥的,女真军队总共才损失了不到一千步卒,就杀得四万多明军丢盔弃甲。

况且辽阳城多大?是区区一个西平堡能比的吗?

这差距就连瞎子也看得出来。

骄傲的三贝勒爷深感颜面无光,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无法接受被除父亲以外的人比下去,尤其是睡了他妈的大贝勒。

都说女真人尚武,武德充沛就能压倒一切,那人家大贝勒比你强这么多,睡你妈不是理所当然吗?

这时一位传令兵来报,汗王携二贝勒和四贝勒已行至三岔河南岸,天黑前便能抵达西平堡。

莽古尔泰的心头不禁一震,细细琢磨了一番:

虽说代善从开战至今只拿下西宁堡一个据点,可西宁堡的份量不比西平堡轻,反观他夺取的葛家堡和林台、白石坡两座军营都远不及西宁堡的战略地位重要,他的战功就显得无足轻重。

这一战是为什么打的?不就是因为王族的家丑被公诸于世了吗?

而今不光是父王要争回脸面,他三贝勒不也得洗刷耻辱吗?

绝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必须压过代善一头。

莽古尔泰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以三千伪军佯攻东、南、西三面城墙,再用两千八旗的披甲精锐强攻北面城墙,务求在汗王抵达前攻下西平堡。

为什么要把北面城墙选为突破口呢?道理很简单,他从望远镜里看到,北面城墙上的明军指挥官是一名女将。

女人肯定比男人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