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风关上,将士的呐喊声,逆着夜风传开。
不仅响在每个沈家军人的耳边,也传到不远处的匈奴大营中。
中军大帐前,一个高大男人迈步从大帐内走出来。
华美的草原袍服外裹着精致皮甲,只可惜右袖子空荡荡的。
半边脸似乎是什么咬过,生着一片丑陋的疤痕。
不是别人,正是匈奴大王子巴鲁。
这一次,进攻西北的匈奴大军就是由他为帅。
注视着远处关墙上摇曳的火光,冷冷地弯起唇角。
“你确定,消息准确?”
“王子殿下,我可以向您保证,此事千真万确。”
站在他身边的秦家二公子秦继业,笑眯眯开口。
“这件事情可是我家父亲一手安排,所有送往西北的粮草中,只有三成是好粮食,剩下的皆是陈年发霉的旧粮。两种粮食完全混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吃下这样的粮食,只怕这些沈家军个个都在拉肚子,刀剑都拿不起来,怎么可能阻止您的大军?”
“殿下。”一名斥侯头目急奔过来,飞身跳下马背,“刚刚查探到的消息,关城之上的守兵比起平日要少上一半。沈怀瑾本人也在关墙上。”
秦继业阴笑:“现在您相信我说的了,他们吼得再大声,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共存亡?”巴鲁冷哼,“本王子今天就成全他们,让他们一齐去死。传令下去,大军集齐。”
“是!”
副将答应一声,转身传令。
片刻,集结的号角响起。
十万匈奴大军,如一片乌云在关外的茫茫夜色中,集结在一处。
听到远处传来的号角中,站在关墙上的沈怀瑾从城下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关外。
与匈奴人作战多年,他当然很清楚,这号角声意味着什么。
转过身,再次站到箭垛前,男人扶在长枪上的手掌,缓缓握紧。
“若今夜战死,来世……本侯与诸位还做兄弟。”
低语一句,他扬起声音。
“传令,准备迎敌!”
“准备迎敌!”
命令传开去,关墙上下,所有人都握紧各自的武器。
对面阵营,巴鲁挥下右手。
“先锋兵,进攻!”
嗡——
号角声再次响起。
两万先锋军,如狼似虎地扑过来。
“射箭。”
沈怀瑾大声下令。
顿时,关墙上箭如雨下。
匈奴大军并没有退缩,迎着箭雨就冲过来。
这十年,匈奴人养精蓄锐,也是特意针对沈家军研究过不少攻城的方案。
这些先锋军个个都是草原上的勇士,马匹也是跑得最快的。
人人手中都握着包裹着牛皮的木盾,牛皮蹂制过之后,质地坚韧,又抹过层层油脂。
箭矢射上去,根本刺不进去,就被油脂滑开。
马匹身上,也都包裹着同样的牛皮护甲。
尽管也有不少匈奴士兵中箭倒下,但是更多的还是穿过第一轮箭雨。
借着关墙上守军重新搭箭上弦的功夫,马背上的匈奴人已经开始反击。
这些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上,最擅长就是骑射。
哪怕是在飞驰之中,依旧能射箭反击。
“布盾!”
沈怀瑾再次下令,同时挥枪将射到自己面前的弓箭击飞。
将士们迅速布起盾阵,抵挡住匈奴人的利箭。
借着这个机会,第一批匈奴士兵已经冲到关墙下。
攻城的木梯,很快就搭上来。
将士们迅速冲过去,或是射箭反击,或是丢下着火的滚木……
受到粮草影响,大家的身体状态都不在最佳状态,一个个都是咬着牙坚持着。
城墙下,一片火海,到处都是惨叫声。
二万先锋军,死伤过半。
第一轮攻击很快就被沈家军压制住。
无法攻上城墙上的匈奴人,只能慌乱地逃回自己的阵营。
原本以为只要两万先锋军,就能拿下啸风关的巴鲁骑在马背上,气得脸色铁青。
用左手拔出弯刀,他高高将刀身举起。
“只要拿下啸风关,整个大邺就是我们的,所有的女人任你们睡,金银珠宝谁能拿到就是谁的,第一个冲上关墙者,赏黄金千两。所有人,冲!”
“冲啊!”
八万人马,如潮水喊杀着冲过来。
这一次,更多的匈奴士兵冲到关墙下。
有的搭起木梯冲上关墙,有的则在城下射箭负责排斥,还有的开始撞击关门……
经过第一轮的战术,沈家军将士早就已经疲惫无比。
此时,完全是靠着意志支撑着。
只是敌人实在太多了。
杀了一个,还有两个。
刚刚将一只木梯推开,更多的木梯又搭上来……
终于,有敌人爬上关墙。
然后,越来越多。
两军很快就变成城墙上的肉搏。
一个守兵要面对二个、甚至三四个敌人,不少将士们纷纷倒下。
“布三角阵!”
沈怀瑾大喝一声,提枪冲过来,挡在通往墙下的台阶前。
副将陈宵也冲过来,站在他的身侧。
其他将士也迅速围拢过来。
众人以沈怀瑾为首,在城墙上布成三角阵营。
紧紧护住通往关墙的台阶,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阻止着敌人的入关之路。
在众人的帮助下,沈怀瑾硬是靠着自己的一杆枪,挡住城墙上数以万计的敌军。
尸体早在他四周堆积如小山,多年受西北风沙洗礼的白色关墙,都被血水染红。
眼看着又一个匈奴士兵被他一枪,挑到关墙下。
墙上的匈奴士兵,都是吓得脸色发白,没有敢冲上前来。
巴鲁早就骑着马冲到关墙下,看到墙上的情景。
他抬起握着弯刀的左手,冷冷开口。
“弓箭手,准备!”
百余只弓箭一齐拉开,齐齐将箭尖对准沈怀瑾。
巴鲁狞笑着,正准备挥下右手。
嗷——
关墙上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一片长啸。
巴鲁错愕地抬起脸,只见夜空中,一片乌云迅速飞过关墙上空。
不!
不是乌云!
是鸟。
足有上千只。
为首的是一只巨大的金雕。
巴鲁眯起眼睛。
这只金雕,怎么有点眼熟?
不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半空中的鸟们已经笔直地俯冲下来。
巴鲁迅速低头,闪过一只禽鸟的攻击。
他的亲兵们可没有这样的幸运。
有的被抓到眼睛,有的被啄到耳朵……
四周,惨叫声一片。
弓箭手们的偷袭,瞬间被瓦解。
“大混蛋,想杀我爹,你吃我一箭!”
被金雕带到半空的岁岁,用力拉开自己的小弓,瞄准巴鲁射过去。
刚刚躲过鹰鸟的巴鲁,听到头顶上的声音,疑惑地抬起脸。
看清半空中的小家伙,巴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死丫头怎么来这儿了?
他还在惊讶,岁岁的箭已经射过来。
嗖——
小小的箭矢,笔直地穿过他的耳朵,直接穿巴鲁戴上一只大耳钉。
“该死!”巴鲁疼得惨叫出声,“给我射死她,射死她!”
四周的亲兵早就被一群鸟折腾得不成样子。
哪里还有人听他的?
眼看着岁岁又摸出一只小箭,巴鲁忙着取出护盾挡住自己,打马逃到安全处。
与此同时。
关墙的另一侧。
两万骑兵正飞奔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君潜,一身黑衣,风尘仆仆。
因为连续赶路,眼睛都熬得通红,俊脸上的表情却透着几分肃杀。
听到马蹄声,关墙下的病号们惊讶地转过脸。
看清半空中飘扬的君字大旗,众人的脸上都是露出狂喜的表情。
“援兵来了,我们的援兵来了。”
城墙上的沈家军,也听到消息。
“杀啊,把这些草原鞑子赶下关墙!”
“冲!”
一路急驰到关墙下,君潜利落地飞身纵起,跳下通往关墙上的台阶。
在他身后,岁岁的老虎和黑熊紧随其后,再后面则是沈蕴文、赵池等一众将士。
嗷——
老虎飞扑过去,将一个匈奴士兵冲倒。
黑熊也不甘落后,大爪子左右招呼,两个匈奴士兵直接将它抓到城下。
“沈侯,我们来了!”
君潜握着剑站到沈怀瑾身侧。
“爹!”
沈蕴文跟着冲过来。
“来的好。”
沈怀瑾满是血水的脸上,露出笑容,声音也跟着振奋起来。
“将这些狗东西赶下关墙!”
“杀啊!”
前来增援的守备军与沈家军们,瞬间混在一起,开始反攻。
半空中。
岁岁又向巴鲁射出一箭,眼看着他混在一片匈奴士兵里开始撤退,小手一挥。
“小马马们,追呀!”
城墙下,那些失去主人的战马。
听到她的命令,立刻掉转马头,向着逃下城墙的匈奴士兵冲过去。
不少士兵被撞倒,还有的直接被马蹄踩踏而死……
城墙下,顿时乱成一团。
城墙上的匈奴士兵失去支援,在沈怀瑾与君潜等人的联手反击下,很快就开始节节败退。
根本来不及逃离,就被扔下城墙。
眼看着情况不对,巴鲁咬牙下令。
“撤退!”
副将再次响起号角声,城墙下的匈奴士兵们,纷纷掉转马头逃向远处。
关墙上,最后一个匈奴士兵也被踢下墙下。
沈怀瑾还来不及喘一口气,突然听到头顶上,熟悉的声音。
“爹爹!”
他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夜空。
看到半空中,被金雕带过来的岁岁,沈怀瑾错愕地瞪大眼睛。
“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