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乌鸦,一只生下来有白羽的乌鸦,它们都说我不是一只好乌鸦,好乌鸦就应该通体五彩斑斓的黑,我中间夹了几片白羽毛算个什么回事?
没错,我因此一度自卑,直到我被它们挤兑,从鸟窝里摔下来,遇到了一个小女孩,我才有了一个真的家。
小女孩叫秦绮萝,她叫我落霜。
“姐姐,你说它是不是很像一片雪落到了它的羽毛上?”
感动,极其感动,这是对我的白羽最文雅的解读!
那个美艳温柔,宛如水中第一株盛放的白莲花的姐姐叫秦落芸,她温柔地抚摸了秦绮萝的脑袋,说话声音轻柔动听:“像,所以落霜和绮萝是世间最特别最美好的存在。”
加上!把这个解读也给我加上!
那段时间我看到再黑的乌鸦都是昂着脖子在它们面前走过的,我有什么好自卑的?天下的乌鸦都一般黑,只有我是最特别的存在!
以上是秦绮萝发起,秦落芸、秦不茴、秦碧菱认同的。
哦,另外两个,一个是秦绮萝的姐姐,一个是她的妹妹。
如果是秦落芸是水中莲,秦不茴就像是浴火的牡丹,艳丽夺目。
秦碧菱就不怎么样了,如果她下次不拔我的羽毛,我再夸她。
我一度以为我们四人一鸟,就会这样平淡的度过一生,直到有流言传来,说她们是天上的星星转世,我就知道她们的身份不一般了,而我也将不一般!
没错,我成了凤啸,不,应该是天下第一只乌鸦将军,从今以后,我必须沉稳起来,鼻尖2我要起带头作用。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秦绮萝,骑在马背上,勒着缰绳向敌军放狠话,狠话内容不方便记录,不然我怕被屏蔽。
每次秦绮萝说一句狠话,那个叫俞涯的少年都会在后面跟一句“阿弥陀佛”。当秦绮萝冲向前去,他也会立即勒马冲向前。
他们二人并肩打了无数场胜仗,在火光漫天的战场上,一瘸一拐地走向对方,然后依偎着走向他们的战旗,将它拔起来呐喊:“我们又赢了!”
“小鱼儿,我们又赢了!”
很多人都说他们是最佳搭档。
我不服,如果不是我没有手,拿不起战旗,这个头衔就应该是我的!
明明他们呐喊的时候我跟着他们啾啾叫得最响亮,听不懂就不算数了?
但我也不是不喜欢俞涯,他会给我梳毛,拔羽管,只是我只在秦绮萝不在的时候宠幸她一下,我最喜欢的还是秦绮萝,我相信绮萝也是。
虽然我偷偷吃俞涯的醋,但不代表我想他死。
当火把汇集,当刀剑发出铮鸣,我下意识在半空中呼唤着玄星它们,才想起来它们已经被秦落芸控制了。
我穿梭在劈向我的无数刀剑之中,腹羽擦过火把,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回转,可我这次来不及耍帅,因为我亲眼见着剑刺入了俞涯的身体,很痛吧?可他好似没有感觉,和秦绮萝互相搀扶着翻墙跑了,我立即跟上。
我能感觉到俞涯快不行了,因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果真,没两步路他就倒了下来,他叫秦绮萝不要管她,要她去找秦碧菱和秦不茴,可秦绮萝不肯。
我了解她,她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袍。
鸦军部落,决不放弃任何一个人。
我飞下去,去衔俞涯的衣角,男人,别婆妈了,我们要走一起走。
我拉的正费劲,突然听到俞涯喊自己:“落霜。”
我抬头看他:有话说话,说完逃命。
我看着俞涯的眼睛,月色照映在他喊着水汽的眸中,显得格外温柔。
“你以后要保护好她。”
这不是废话吗?这男人这么关键的时候还捡着废话说。
我叽叽喳喳骂了他一阵,发觉瞳边黑羽有些湿润,我承认,我是舍不得他。
我飞过去,在他脸边蹭了蹭,我会保护秦绮萝的,以我鸦格保证。
我爱秦绮萝不比你的少,从今往后战旗我和秦绮萝一起抗。
我退到一边,听他们最后诀别,可他们的诀别没有什么下辈子的诺言,也没有什么互诉衷肠的感人情节,很平淡,就好像冬日檐下化成水的冰。
“你……还有没有话和我说?”
我听秦绮萝问这个问题,我着急死了,说啊俞涯,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告诉她你有多喜欢她!
“没有。”
俞涯死了。
小小的柴房只有秦绮萝的哭声,轻轻地哭了很久。
我没有哭!我没有哭!
她哭了很久,哭到漂亮的眼睛又红又肿,才重新站起来,站起来的那一刻所有的脆弱都被她强行瓦解,她要报仇。
为俞涯,为不知所踪的秦不茴,为被控制作恶的鸦军。
她要报仇,我就帮她报仇。
我热血沸腾。
尽管我知道此一去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
当金婺冲向秦绮萝的时候,我只犹豫了一秒,一边是绮萝,一边是兄弟,我选择绮萝。
我的尖喙扎进金婺脖颈的时候,我原以为它会愤恨地看着我,可是没有,它的眼里是解脱,死亡摆脱了秦落芸对它的控制,如果它是我,我想它也会这么做,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守护带我们回家的女孩。
金婺死了。
一晚上我失去了两个兄弟。
没想到,很快又失去了她。
“落霜,快跑!”
我要去搬救兵!我要去找秦……
还没计划好,一柄剑划破我的喉咙,我狠狠地摔了下去,闭上眼之前第一个念头是,还好,身下的草坪挺软的。
短暂的混沌的时间里,我想到的只有秦绮萝。
第一次带我回家的小女孩。
挖蚯蚓给我吃的小女孩。
非要给我做衣服,被我狠狠嫌弃的小女孩。
带我出征打仗,在漫天霞光中踩着凯旋之歌一起回家的秦三首领。
……
我还不能死。
秦绮萝等我搬救兵救她!
我挣扎着睁开眼,只觉得脖颈凉飕飕的,等我尝试着站起来才发现,我的脑袋掉了近一半,豁开的口子已经不流血了,只是凉风灌得生疼。
我看着被乌云掩盖住的月亮,尝试起飞,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摔落。
我不能放弃,我要救我的女孩。
终于,翅膀划破长风,我穿过乌云,发出一声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