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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日,桑晚“赌神娘子”的称号,就在京城勋贵人家间不胫而走。

贵女中有不信邪的,请她过府玩了几次,桑晚竟从未有败绩,名号越发地响了。

百里奚半躺在贵妃榻上剥着橘子,边吃边得意:“赌神娘子,听听,多霸气。”

桑晚朝他又扔了个橘子,嗔怪道:

“拜你所赐,什么赌神,折煞我了。昨日哥哥还对我在江南的事穷追不舍呢,我只好将桑大庆常出入赌坊之事告诉他,兴许是如此吧,耳濡目染,我也对这些赌术比旁人融会贯通得快一些。”

“难怪我瞧长珝今日的脸色很是沉重,想必是难过了一晚上。”

百里奚今日来南安王府,匆匆与他打了个照面,萧玑还特地叮嘱他多照顾些桑晚。

“哥哥这个人,别看他温文尔雅没有脾气,实则是将所有的苦都藏在自己心里。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可还是觉得自己比不上父王,我反倒是为他担心。”

桑晚手抵着下颌,看向百里奚,“哎,为何我哥至今都没有成亲?”

萧玑与郑谨之同龄,比百里奚大了一岁,按理说,二十有二早就该议亲了。

“你有所不知,长珝曾有个心上人,只是,对方是将门虎女,还是独女,日后是要招赘婿的。”

百里奚嚼着橘子,酸甜可口,如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美好;他喜欢同桑晚呆在一起,只要空闲了就总往王府跑,就为这,长公主都骂了他好几次了。

“是哪位将军的女儿,想来我哥能看上的,定是极其优秀的。”桑晚登时就起了好奇心,“漂亮吧?”

“是镇南将军丘侗之女,丘朝戈。你瞧瞧这个名字,戈,兵器也;人如其名,飒气洒脱,同你长珝哥哥性子全然相反,却极其投缘。哎,只可惜啊,你哥身上担负的是南安王府的延续,断然是不可能给丘家做赘婿的。”

百里奚也甚是惋惜。

有一点他没说,纵然丘家不招婿,南安王萧玑也绝不可能与武将结亲,官家不会允许。

“丘朝戈一点都不似京中贵女扭扭捏捏、托大拿乔,她就像是岭南的天气,热烈而直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你若见着她,定会喜欢她的。”

“丘家女眷人在京城吗?”桑晚好想见上一见这丘朝戈。

“镇南将军常年驻扎在岭南,家眷自然都跟了去,不过,马上要过年了。将军们都要回京述职的,丘侗肯定要带上他的宝贝女儿。”百里奚望着天花板算了算,“丘朝戈过完年也快十八了,再不娶赘婿进门,可就成老姑娘了。这趟回京,镇南将军八成想让陛下给女儿指婚。”

“十八姑娘一朵花呢,如何叫老。你的嘴可够损的。”

百里奚踌躇了会:“阿晚,要不然,新年宴上,我也求陛下赐婚?”

“好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亲了。”桑晚低着头剥着橘子,没留意他脸上的表情。

“你没意见,我就真提了?”

百里奚声音微弱,他想娶桑晚快想疯了,他爹不置可否,他娘信阳长公主却极力反对。

他想不通,阿晚如今是郡主了,又是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合适的?

可信阳长公主放了话,他若是非要求娶,她绝不点头、也绝不会登门提亲,这可将百里奚彻底难住了。

想来想去,只有赐婚这条路,才能堵住长公主的嘴。

“我自然没意见……”桑晚回过味来,“你想娶我啊?那不行。”

“阿晚,你真是没有心。”百里奚作势心痛,“我想娶你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在沣水镇我就同你提过。你真的不考虑我?”

“百里奚,你我不合适。”桑晚笑了笑,“你就死心吧。”

“你是不是记恨我当日说娶你为妾的事?现下你是郡主,我便要娶你为妻。你定觉得我是个势利的,要的得是你的身份地位,可对?”

百里奚急眼了,这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桑晚从未责问过,可她三番四次拒绝,定然是觉得他拜高踩低、不值得托付。

百里奚翻身下榻,慢慢走到桑晚身边,半蹲了下来:

“是,我承认我是个屈从现实的势利眼。我了解百里家,我的两个嫂嫂都出自名门,我的母亲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在沣水镇时,我可以把心都掏给你,可唯独做不到的是给你正妻的名分。可无论是在沣水还是在京城,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阿晚,你可不可以考虑我?”

他的眼神没躲闪,脸上也没有半分往日的玩世不恭,对自己更是剖析得淋漓尽致,似要将胸膛划开,将心剖出,呈现在郎朗日月之下,以示清白。

这让桑晚头一次觉得往日对他的拒绝过于敷衍,反而让他误会,暗自受了不少的伤。

她有必要与百里奚认真谈一谈了。

“子任,当日在沣水镇你说娶我为妾,我并未当真,又何来的恨意?

我7岁入药铺便看尽生老病死,知晓人都有自己的困境,也有自己的取舍,我又岂会因为你不肯许诺自己做不到的事而怀恨在心。”

百里奚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腕:“那你为何还要拒我以千里之外?”

“因为真心独有一颗,我已给了旁人。子任,我无法回应你的真心。”

桑晚的坦诚让百里奚心如刀割,他抬眸直视这双清亮的眼睛,倍感晕眩:“是文若?还是那书生?”

“你无需知道是谁。”桑晚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背,声线温和:

“只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已是个无心人。子任,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费时光,你值得更好的。”

百里奚黑眸微动,脸因为愤怒和委屈涨得通红。

他噌地站了起来,甩开了桑晚的手,大步踏了出去。

“我谁也不要。”走到门口,他又顿住脚步,回首间光线落在他的眉心,哀伤晕染开,浸湿了眸,“我有心,我把心给你,我不用你回应。”

说完他又背过了脸,日光将他的身影投落在地上,斜影长长,他站在光里,却没有任何的温度。

“阿晚,我想娶你,不是说说的。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你可以不爱我,我不在乎。”

桑晚站了起来,望着他的背影:“可我在乎。子任,我当你是亲近的好友,我在乎。你将真心如此郑重而真诚地捧在手上,岂能被我糟践?我尝过没有回应的苦,我不愿意你受我的罪。”

“我乐意被你糟践。”

百里奚肩头微动,没再回头便冲入冬日的暖阳里。

他走得匆匆,衣角刮起满地的落叶,这股风又从院外钻入桑晚的脖颈,肌肤起了寒意。

她想起了那一夜的雨和喘息,想起了那七日的淤青和七日后再相见的无语。

嘴里的橘子只剩下苦涩,她轻哼了声傻子,眼眶的水雾很快又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