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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桑晚走远,两人才坐回茶案边。

离九沏了两盏茶,自觉去门外守着了。

百里奚看了看他的脸,指着下巴问:“文若,你的下巴怎么红了?”

“蚊子咬的。”裴谨之耳根一红,不动声色地推给百里奚一盏茶。

“嗯,这江南雨水多,蚊虫也多。”百里奚顺手挠了挠手背,“昨夜我也被蚊子咬了好几口。”

裴谨之笑得云淡风轻:

“昨夜辛苦我们百里指挥使了。”

百里奚挥手一笑,浑不在意:

“嘿,你若谢我,今夜倒是请我上最好的花楼喝酒去啊。莫在嘴上讨便宜。”

“本就是敲山震虎,你又没花什么力气。”裴谨之才不上当。

程氏夫妇是个老江湖了,他们前脚一出动县衙的兵,天生堂立刻就跑空了。

留下来的杂工、小厮,各个一问三不知,应该都是掩饰门面的小鱼小虾。

“那些人放不放?”百里奚问道。

“先关着,虽一问三不知,可还有用处。两条大鱼跑了,得想法子再钓回来。”

百里奚点破他的心思:“那你为何放了桑晚?我听说她也在药铺做过杂工。”

裴谨之手握茶盏,面色波澜不惊:“她来裴府之后便同药铺没有关系了。”

“哦,是这样。”百里奚提唇讥笑,“同你有了关系,便与药铺无关了。”

“我同她没有任何关系。”

裴谨之敛眸,面上依旧淡淡的。

“如此甚好,那我不是可以追求她了?”百里奚惊喜地扬眉,跃跃欲试。

“京城美女如云,你为何非要执着于她一人?”裴谨之眉头微蹙,端起茶盏轻啜。

“你不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从未见过她这一挂的,你说她娇柔吧,她又像是一朵凌霜的傲梅,带着一股倔强不屈的风姿;你若说她倔强,她又是那样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百里奚手握着茶盏,眼神痴缠:“天,她就是我命中注定要爱上的女子。”

裴谨之心燥,越发看他不顺眼:“满脑子情情爱爱,难怪你会被人下套。”

“哎,文若,我对她动心,又不影响我的仕途。这不是有你嘛!”百里奚促狭道。

裴谨之白了他一眼,“我不过是个病恹恹的世子,帮不到你。”

“怎么的,醋了?”

百里奚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我无端端的,为何要醋?”

裴谨之眉宇间隐隐带着怒气。

“你看,素来淡然,今日怎么一提起桑晚,你就动怒了?还说你不是醋。”

百里奚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臂膀,有些狐疑:“她真与天玄门无关?”

“自然。那方子相克,还是她告诉我的。”裴谨之煞有介事。

百里奚恍然大悟:“哦,难怪你要护她,这是在投桃报李,明白了。”

他饮了一盏茶后,又突然摇头晃脑:

“文若,我就是佩服你,真心大。昨夜我抓完人回来,你竟睡那么死,我在你屋外喊了半天,你愣是没起来应我。”

想起昨夜,裴谨之脸上微微燥热:

“昨日施过针,实在是乏了。”

身子僵了两个时辰,等恢复正常后,天都露出鱼肚白了。他匆忙赶回裴府,愣是洗了三遍冷水澡。

“这帮天玄门的人真是可恨,竟然以祛毒为由接近你,妄想再次毒杀你。待我抓到那黑心肠的两口子,定要喂他们千般毒物,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

百里奚提起天玄门,满肚子气。

当年他同裴谨之都是京城出了名的少年郎,就因为天玄门的人刺伤了裴谨之,他才会在养伤时被人下毒。

裴谨之手拂袖袍,为他和自己又重新续上一盏茶:

“我的伤不是天玄门的人刺的。”

百里奚一愣,“你说什么?”

“是嘉宁。”裴谨之悠悠道来,“当日刺客恼羞成怒欲砍杀她,我挥剑护她时,她本要捅那贼人,只是剑偏了几分,不小心伤到了我。”

“文若,此事你为何现在才说?”

百里奚捶了记桌子,茶盏洒出了汤汁。

“她并非有意的。再者,我中毒是因为没有防范,不关她的事。”

这件事在裴谨之的心里积了许久,他从未与外人道。今日也不知怎的,他潜意识里并不希望有人误会桑钧。

“你如此厌恶嘉宁,便是因为这件事?”百里奚似乎有些懂了。

“那倒不是。”裴谨之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只是天生讨厌罢了。”

百里奚笑岔了气,“你这也太损了。”

“行了,既然老虎出了洞,这一个月沣水镇就别想太平了。你可是御前禁军的副指挥使,瞧你的了。”

“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百里奚胸脯拍得邦邦响。

“对了,今夜花楼你真的不请我去?”百里奚眨眼,“你不请,二公子可请了。”

裴谨之笑:“他银子多,你同他去。”

“哎,你可知他的四海赌坊这一年多替他捞了多少银子?”百里奚恨得牙痒痒的。

这沣水镇的富贵赌坊是百里家的产业,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富贵赌坊低调,遵循规矩,素来不与同行为敌。

但四海赌坊自从有了裴炎亭撑腰之后,就总是抢富贵赌坊的生意,以至于赌坊近一年多来,利润持续下跌。

这几日还是靠着“赌神小娘子”的噱头,客似云来,又翻红了一次。

百里奚对桑晚感兴趣,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这么个活招牌立在赌坊,那可是棵摇钱树啊。

“这些年康氏在京城同权贵来往,耗费了不少银子。他若不在这赌坊捞一些,如何维持。老二所图,可并非一个世子之位。他还想入仕。”裴谨之心里有数。

“入仕,就他?”百里奚笑得前俯后仰,“学问不行,骑射不行,他还想入仕。痴人说梦呢!”

“就是一条臭咸鱼,也有翻身的梦想。你笑他做甚。”裴谨之一哼。

“臭咸鱼?哈哈哈哈。”百里奚笑得越发大声:“文若,你是懂阴阳的。”

门外,离九敲门有些急,没等裴谨之喊他便进来了。

“爷,你瞧楼下,来了个熟人。”

离九脸色有些不好看。

裴谨之奇怪,什么让他如此生气。

待他走到门外向下望,他的眉宇也跟着离九一样,拧成了一条线。

酒楼的大堂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是史洛川。那女子掀开惟帽,是个娇媚的姑娘。

史洛川正给她递上帕子,甚至贴心地帮她将惟帽取了下来。

“如此熟稔,莫不是相好?”离九咬牙,“负心多是读书人!桑姑娘怎么办?”

他可是认了桑晚做妹子的。

裴谨之厌恶地挪开视线,又坐回屋内:

“查一查,是谁家姑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