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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中,一个湖畔小村,当地人称为“赖寮”。

这个相当原始的村落,拢共才有二十多户人家,其中一多半都是赖姓。

他们的住房非常简单,全是些简易窝棚。

全村除了几只山羊和一些鸡,连头牛都没有。

由于铁器稀缺,大多数铁都用来熔炼打制成农具,很多家都共用一把菜刀,一口铁锅。

好在这里地肥,饿不死人。

只是盐巴之类的日用品十分难得,偶尔能从海盗那里用粮食换一些,可是和海盗做生意非常危险。对于老实巴交的农民而言,他们宁愿跟当地土人交易。

土人的领地意识强烈,大概是对于渡海而来的人保有一分好奇,所以他们允许这些外来者在规定的地域居住,只要不越界,倒是彼此相安无事。

这已是八月底,晚稻都长到齐膝高,赖小栓在田地正埋头拔草,一抬头,就看到十几个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这些人穿着奇怪的绿色上衣和长裤,腰间别着匕首,有的背上还有短斧头,手里举着一根木棍样的物事。

赖小栓从没见过这种装束的人,“啊”!怪叫一声,就往家跑。

“站住!不然开枪了!”

有个响亮的声音喝道,赖小栓足下一顿,他竟然能听懂。但他不敢停,因为害怕啊。

“砰”!

身后传来一声炸响,赖小栓感觉自己的魂被那声音带走了,腿肚子发软,当场就跪了。

“老爷饶命!”

他大声求饶,那些人却似乎听不太懂他的话。

来人是垦殖公司的教兵,大多是甘肃人,哪里听得懂南方话。

村里的人早被惊动,有的学赖小栓四处乱跑,有的直接吓得跪了。但这伙人是从四面合围的,四下围个严实,无人逃脱。

“你们这里有管事的没?”

那些“官兵”为首的一名方脸汉子,说话语速很慢,似乎是怕惊扰这些人,语气也很平和。

哪里有什么管事的,大伙儿公推了赖家九叔答话。

方脸军官把赖九叔带到一边,两人连说带比划,都说的一头汗,总算沟通清楚。

“这些人是塞国来的,说这岛现在是他们国家的了。我们还想住也可以,但要跟他们回北边的农场干活。”

“管吃管住,一个月男的给六毛钱,女的给四毛。小孩也管吃,还可以去他们办的学校念书。”

赖九叔把官兵的意思说给大伙儿,这伙人都炸营了,根本不信。

塞国是哪个国家,竟也没人知道。他们这些人大多是福建漳州人,洪武年禁海,过界移民之前就来台湾了,那会儿塞音老仙还没那么大名气,更没有建国。

至于官兵说的几毛钱,赖九叔倒是给大家解释清楚了,正因为清楚,所以不相信。

六毛钱相当于大明六百文,按官兵说的工钱,一个壮男一年就要赚七两二钱银子,还不用交税!

从生下来就被这个世界恶意满满地针对,这些所谓的叛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官府的善。但他们知道了那些官兵手里拿的木棍叫火枪,是一种很厉害的兵器。

方才一名士兵随手放了一枪,射杀了一头水鹿。村民有时也狩猎,知道水鹿跑的有多快,几乎不可能打到。

士兵不着急走,就在村民的晒谷场架起篝火,把水鹿收拾干净,就在那边开始烧烤。

赖小栓注意到,那些人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大纸包,里面有一小袋里装着雪白的颗粒,很像是盐巴,但他从没见过那么白的盐。

还有一包红色的粉末,各种奇奇怪怪的调料,用刷子一点点刷在鹿肉上面。随着鹿肉开始滋滋冒油,那香味,简直绝了。

令村民没想到的是,这些塞国兵还分了些鹿肉给他们,虽然赖小栓只吃到一小片,但美味到险些把自己舌头吞掉!

那些人还带有一种细细的干面条,后来才知道那是挂面,煮了大桶清汤面,不过就没再分给村民。

赖小栓从小识数,暗地里数了数,一共九十二个人。在这些人面前,村民就像小鸡仔似的,根本兴不起反抗的心思。

晚上他们就住在村里,也不住村民的木寮,而是支起几个大帐篷,外头一直有人站岗放哨。

第二天,这些人就让赖九叔和几个青壮带着他们找蕃人交易。谁知到了蕃人地面,士兵就变了脸,直接丢给家属几大袋盐和糖,然后用长绳把蕃人捆成一串,压着一百来人就走了。

临了让九叔给剩下的蕃人留下话:“带这些人去北边农场做工,过阵子带粮食给家里。”

这些平埔人与汉民接触比较早,已经有些开化了,大体明白什么意思,但也没办法。

有试图反抗的,这些官兵也不客气,直接装上刺刀扎,一扎一个窟窿。这都是手下留情了,来之前刘学勤反复交代,能少杀人就少杀。

你都元婴老祖了,面对一群炼气渣渣,吹口气全都死了,好意思动手吗?

前提是你别反抗,敢反抗就镇压。

这些蕃人,还有赖寮的人,最后全被官兵带走,直到见到海边停靠着一艘冒烟的大船。

“原来这里还有他们的同伙。”

赖小栓心中暗想,和这些人相处了两天,他心里倒没先前那么怕了。

“哈哈,童队长,这票干的漂亮,一共256个!”

船上有个脖子上挂望远镜的,对方脸军官竖起大拇指。

“可以啊,一人2.5个工分,没白跑一趟。”

又有人附和,童队长纠正道:“不止,还有百十口子汉人哩,工分可不止那些!”

原来这阵子粟登科已经开始安排教兵,让各营轮流出去抓人。一个蕃子算一个工分,一个汉人则是三个工分。

这一个工分可是算一块钱的。

往返一趟十天半个月的,运气好抓的多,还有倒霉的空手而归的。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点风险没有,童队长他们是碰到良民了。要是碰到海盗,或是暴雨天气,大风大浪,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这里毕竟还是蛮荒。

回到基地后,赖小栓他们就被编入一个个生产队。

这时候基地已经抓了两千来人,又编了四个生产大队,赖小栓被分到第七大队三小队。

每个小队一百人,队长和队副都是从塞民中干活好的里头选拔的。

他们队是在橡胶园,一共负责2500亩地。

种树也不比种田轻松,因为没有现成的地给你种,都是在划定的范围,不断伐木开荒。而且他们橡胶园还要负责给其它部门的人盖房子。

来到这边后,赖小栓就被震惊到麻木。

队长领着大伙儿先去澡堂洗澡,那种一搓就起泡泡,叫肥皂的东西,他还从没见过,真是太舒服了!

洗完澡就给每个人身上撒一种白色粉末,说是消毒粉。然后给一人领了一套新衣服,还有一双解放鞋。

现在这种鞋都是小厂子做,回力制衣早往中高端发展了。

但这些衣服和鞋在赖小栓眼中,都是不得了的东西。要知道在古代纺织品是可以当钱使的,所以那些破衣烂袄都能拿当铺去换钱。

不过这些年由于塞国纺织工业获得极大发展,起码在塞国,衣服没那么稀罕了。稍微富裕些的家庭,每年不得置办几套衣服?

但赖小栓他们没有啊,这些居然是免费发的,那简直就跟做梦似的。

赖小栓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生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