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兴庆宫的烛火一直没有熄灭。
昀笙躺在温礼晏的怀里,沉沉睡去。
自从那一日她对谢砚之死缠烂打,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让他成功答应带自己回来之后,就几乎没有休息过。
“虽然答应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赶路要紧,本侯可不会因为有你在就拖慢脚程。”
“侯爷也太小看我了,我是去帮忙的,不是去拖后腿的。”昀笙坚持道,“您原本该是什么速度,继续用什么速度就好!”
于是,他们疾驰了两天一夜,完全没有合过眼。
磬州到京城原本没有那么远,只是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谢砚之把手下的人分成了几个小队,混进人群,又走小道走远路,光是躲过查验和汇合就耗费了许多精气神。
昀笙虽然不用自己驾马,但为了防止从颠簸的马背上摔下来,也得全程保持清醒。
到现在一切尘埃落定,看到温礼晏安然无恙,她的心神才松懈下来,自然是疲惫不堪。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温礼晏望着她的睡颜,轻声叹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不似之前触感灵润,眼下都是乌青,心中不由得又爱又怜。
回来之后,一定要让御膳房天天做好吃的,把她瘦掉的都补回来。
洁白的腕子上还戴着桃花玉镯,是自己亲手挑选的,内侧还铭刻上了他的名号。
温礼晏将人抱了满怀,也安心睡去。
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安眠,两个人都直睡到了天大亮。
清州公公知事,没让人进去打扰。
昀笙懵懵懂懂醒来,只觉得身边都是好闻的清香温热,抬眼便看到了少年天子的清俊面容。
她怔怔地望着许久,半晌露出满足的笑容,忍不住又往他怀里贴了贴。
好想他。
结果,这一动,却察觉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触感,坚硬又火热。
“……”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小皇帝虽然体弱,但以往只是为了应对萧家的诡计,所以不碰后宫的人,并不是真得如同传言所说的“不行”。
尤其是这一年多以来,温礼晏被季迟年用新药滋补着,那更是阳盛得很。
火热蒸腾起来,爬满她的脸颊,又蔓延到脖颈,她一动也不敢动,却觉得抱着自己的人,睡梦中发出轻轻的、满足的喟叹,把她抱得更紧。
那里,还下意识地蹭了蹭。
昀笙浑身僵硬,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变得很慢,又很轻盈,就像飘在云端的心绪。
很快,昀笙意识到,皇帝的呼吸也变轻了,不似刚刚那般随意,显然是装睡才有的刻意,那怀抱也愈发灼热。
两个人心照不宣,僵持了许久,却都没有挑明。
俄而,温礼晏最先打破了寂静,低头准确地找到了那只思念许久的柔软嘴唇。
情意绵绵,深入骨髓,爱欲和怜惜一起痴缠着,融化在动作里。
昀笙乖乖地全盘接受,伸出手环住了他的颈子。
生涩的两个人,如同互相抚慰的小兽,在难解的旖旎中越陷越深。
“昀笙……”温礼晏的声音有些茫然,一遍一遍,模糊不清,却还是不断地念着她的名字,像是想把她整个人和名字,一起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昀儿。”
“昀儿……”
好喜欢,好喜欢你。
昀笙扬起纤细脖子,湿润的眼睛空蒙着睁大了,要哭不哭的。
最后倒在他怀里,嘴里发出呜咽的泣音,擦得他胸口烧起更多难解的渴求。
“陛下……”
有些难受,又有些欢喜,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受,陌生的、热烈的,让人害怕,让人无法自拔。
“别喊陛下。”温礼晏吻了吻她的眼角,声音软得像是一捧水,“喊我‘阿晏’。昀儿,以后都这么喊我。”
……
胡闹了许久,再起来的时候,昀笙整个人比院子里的绛雪海棠盛开的时候还要粉红。
温礼晏没有做到最后那一步,明明已经意乱情迷至此,纠缠间彼此的小衣都扯了,他却又停下来,换成了手。
“现在不行,留到我娶你的时候再……”
不过即便如此,两个初入此道的雏鸟儿,也被刺激得不轻。
望着一片狼藉的龙床,温礼晏的脸比昀笙的还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了。
清州公公带人进来收拾,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等出了殿门,却又都彼此挤眉弄眼起来,脸上带了喜色。
太好了!
他们如今都是跟着陛下的体己人,亲眼见着一直以来陛下和崔女官之间的情意的,如今陛下收回权柄,二人也修成正果,真是喜上加喜。
清州公公开心得摇头晃脑,对带的小徒弟吩咐道:“午食后给师傅我备点好酒,今个儿高兴!”
看来用不了多久,这兴庆宫就能真正热闹起来了。
相思之苦缓解,温礼晏和昀笙也开始继续做未完的正事。
首要的就是解决萧党这么多年以来积攒的案子,尤其是户部的。
秦采堂为萧君酌鞍前马后这么多年,和原本的吏部尚书饶青,堪称是萧党的两大钱袋子。
温礼晏让章柘把大概的账理给秦铄看的时候,这个一直以为自己父亲是廉政清明好官的少爷,何止是瞠目结舌。
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在章柘的提醒下,派自己的心腹引开守卫,潜入了秦采堂的书房密室。
然后就被密室里积攒的无数金银珠宝给晃瞎了眼睛。
还有一摞一摞的房契地契,从东陵南府到西原北疆再到中川……几乎遍布了大梁五部三十六州的各地
这绝不是他们的家底该有的资产。
更不必说父亲还如此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藏起来,简直就是明着告诉他来源有问题了。
其中摆放着一些奇珍异宝,甚至还有少府监的印迹,乃是宫里的宝物。
还有一尊成色万中无一的玉观音,和当年太后寿宴上供奉的分明一模一样。而当初太后宴会的采买,就是户部和少府监一直置办的。
“这都是……这都是……”
秦铄看得眼前一阵发白,怒急上心,悲愤交加,竟然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之后,他便白着脸对着章柘道,自己一定会全力协助陛下和大人查案,这些资产也会尽数归还朝廷,只求陛下能够饶了父亲死罪。
秦铄在温礼晏的示意下,装作向父亲妥协的模样,假意应和。
秦采堂正因为虞成蹊和大理寺的穷追猛打而殚精竭虑,见儿子终于“想开”了,自然是喜不自胜,让秦铄帮忙转移东西。
却没想到,正中温礼晏的计谋。
三司会审后,刑部和大理寺将整理好的物证拿给秦采堂的时候,他犹不能相信。
“这都是假的,假的!你们网织罪名,陷害忠臣!”
“陛下!陛下,您要相信微臣啊!”
到最后,实在受不住诏狱的生活,渐渐没有指望的秦采堂,开始大力讨好狱卒,试图联系外面的人,尤其是被他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的萧君酌。
“这位大哥,只要您帮本……帮我去丞相府递个信,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保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那狱卒像看笑话似的睁大了眼睛,笑得直不起来腰,末了才“呸”了一声:
“丞相府?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呢!你立刻认罪伏诛,就能去见你的‘好丞相’了。说不定还能在阎罗那里赶上同一波投胎的机会,来世做一对亲兄弟!”
秦采堂呆若木鸡。
“你说什么……”
半晌隔着牢门将狱卒的胳膊拉住:“你说清楚!丞相怎么了!”
“本大爷说,萧君酌那谋逆犯上的贼人已经死了!萧家倒了!”
“……”秦采堂的身子晃了晃,随即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