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
虞家人似乎也没想到儿子会认下来。
一位看上去更年轻的公子,想说什么,却被虞夫人一记眼刀给制止了。
“成蹊说的是,大丈夫生于世间,顶天立地,做错了事情就该弥补负责。”虞夫人也道,“崔四小姐是个好姑娘,这一番阴差阳错,说不得也能弄拙成巧,成就良缘。”
虞家都这么说了,荣恩伯府自然只有高兴得份。
幸而当时的织锦阁,撞破此事的只有宁美人和几个贵人而已,那些宫人们的嘴好堵严实。而两方苦主和皇帝也都发话了,宁美人也不敢乱说。
襄宁公主见崔晗玉低头不语,但神色中没有不情愿的地方,她和她相处良久,也知道她目前并没有心上人,看样子当是释然欢喜居多,便道:
“晗玉名义上是本宫的侍读,实际上和本宫情同姐妹。今日的千旈宴,虽然说主要是为本宫选驸马,但也有为梁京其他贵女和郎君们相看之意。
你们二人若有缘成就姻缘,也是本宫的功德一件,到时候晗玉可从我公主府出嫁!”
她虽然天真烂漫,但在宫里长大,并不痴傻。事已至此,当然明白这一回是崔晗玉给自己挡了刀。
差一点,那个被别人撞破,衣衫不整地和虞成蹊搂搂抱抱的人,就成了自己了。
她堂堂公主之尊,何曾受过这样的凌辱?
心里愈发对崔晗玉怜惜愧疚。
“公主殿下……”崔晗玉闻言,不由得泪眼盈盈。
见女方也没有二话,虞家崔家当即说好,对外只作是虞成蹊落选,和崔侍读意外相看得成,不日就下聘。
但对内,虞家并不打算轻轻放过此事。
“陛下,萧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他们如今的妥协,是因为看出来了皇帝和公主对崔晗玉的偏护。左右已经不可能成为驸马,不如顺坡而下。
经此一事,虞家的心已然偏向皇帝。
一开始还犹豫于陛下龙体欠安,大权难以收回。
然而这几个月以来,皇帝在阉党和萧党之间游刃有余,运筹帷幄,让二者分而划之,又将饶青拉下马,可谓是初露锋芒。
今日又亲眼见皇帝身体好了许多,愈发坚定了想法。
“贼党霍乱朝纲,虞家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肃清朝野!”
“虞将军肯说这番话,朕心甚慰。”
温礼晏亲自扶起虞指挥使,又瞥了眼虞成蹊。
“二公子敢作敢当,也是国之栋梁。”
于是提拔虞成蹊为左骁军的校尉,下令他彻查此事,将涉案之人尽数捉拿。
虞成蹊做事爽利,又是苦主,几个时辰间,千旈园便被他和手下的禁军肃清。
……
赴宴的其他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得是织锦阁里遭了贼,但贼人已经被禁军捉拿。于是紧张了一个时辰之后,又继续赏景起来。
梁京中的人,是天底下最敏锐,也最迟钝的。
或者说,他们有那个自觉,知道什么时候该敏锐,什么时候该糊涂。
温礼晏累了几个时辰,好容易解决了一件飞来横祸,总算能喘口气,便屏退了其他人,让昀笙留下来。
“陛下,头还疼吗?”
女儿家柔嫩的纤手,按在他的头上,带来舒适惬意。
“这一次,幸好有你。”
他低低道。
若不是昀笙灵醒,发现了异样,若今日受到伤害的是襄宁……
“我是她唯一的兄长,我该保护好她的。”
听着温礼晏语气中的痛苦,昀笙道:“陛下已经竭尽全力,将公主保护得很好了。”
“我知道她有‘生何欢’,可我没想到,她会把这个用在襄宁身上……有一个我被这样侮辱利用,还不够吗?”
温礼晏的声音带了一丝怨恨。
昀笙的手停了下来。
陛下这话的意思是……
“这个‘生何欢’,您以前……”
“是,他们给朕用过。”温礼晏的语气很平静,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被人下各种各样的药,达成不同的目的。
那个时候,他才十四岁,甚至因为病情发育得不完全,还是个孩子。
萧家为了让他这根独苗,早些长出秧子,在他的吃食里加了“生何欢”。
然后,把他和几个萧家旁支的女子,关在了一起,犹如虫豸配种。
“那时候表姐才十五,母后和萧相大抵是舍不得她受辱吧,将此事瞒住了。”
可没想到,他差点因此爆血而亡。
“后来,那几个萧家的女娘……都从此没了音讯。或许了死了,或许是被送到了别的什么地方,谁知道呢?”
温礼晏说得轻描淡写,昀笙却听得不是滋味。
难怪,今日的陛下会这样反常,甚至差点失态。
当他发现妹妹也差点中了这个药,被人以同样的方式玩弄……是不是也想到了那个时候无助的自己?
她心里难受,伏到他身上。
两个人静静相拥着,仿佛比翼的两只鸟儿,互相舔舐着伤口。
“对了,你又是怎么认出来‘生何欢’的?”
“季先生的书里记载过这种药,尤其详细描述过它遇酒后特殊的气味……”
昀笙没好意思说,自从那一次温礼晏因为被下药而昏过去之后,她就格外关注这方面,仔细研究过相关内容。
“幸好有你,你那个四姐姐,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温礼晏的笑容微冷。
这一次回去之后,虽然为了两家名声,不能直接言明,论罪处罚,但有了一个口子,虞成蹊和章柘就会将有问题的宫人来一遍清洗。
从此以后,萧应雪在宫里,就无人可用了。
温礼晏被她捏得正舒服,清州公公却来求见,禀告了虞成蹊和那边的回复。人证物证俱在,矛头直指萧贵妃的明毓宫。
“传朕旨意,萧贵妃行事无章,恣意妄为,统筹千旈宴出了纰漏,贬之为萧昭容。”温礼晏顿了顿,“以后协理后宫之权,就交给淑妃吧。”
淑妃是和萧应雪一同进宫的老人了,也是太后为了防止别人议论萧家,拿出来给萧应雪挡风遮雨的牌子,这么多年来算是安分守己。
如今苏昭容获罪离宫,昭容之位也空缺出来,就由萧应雪来做吧。
不知道太后会如何回对。
皇帝的圣旨传了下去,他舒了一口气,拍拍昀笙的手:“你也累了,歇着吧。”
“好。”
“……”温礼晏握着她的手,忽而止住了话头。
他敏锐地发现,昀笙原先手上戴着的那对镯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