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就在萧应雪满心不是滋味的时候,被延寿宫的人拦下的清州公公,高声喊了出来。
“贵妃娘娘来了!”
温礼晏正在和昀笙说话,安抚于她,闻言脸上的笑容淡去。
寝殿的门被打开,望着怔立在门口,神色复杂的萧应雪,温礼晏沉下脸来:
“放肆!”
延寿宫的人和守门的太监们都跪了下来。
“朕是如何吩咐的?今夜不适,禁止任何人前来打扰。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清州公公跪了下来:“陛下,奴才已经转告贵妃娘娘您的口谕了,可贵妃娘娘却非要进来。还命人……对奴才等人动手了。”
温礼晏一看,清州的衣服都被扯皱了。
清州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曾舍身救过他。如今已然坐到兴庆宫总管的位置了,却还要受此侮辱。
温礼晏的目光扫向那几个人。
“你们在兴庆宫动手,是打算谋逆造反吗?”
被盖上了这么大的帽子,那几个人却气定神闲,只互相对视一眼。
“不敢,奴才们只是奉太后懿旨,护送贵妃娘娘来侍奉陛下而已。不想这几位公公百般阻挠,奴才们也是迫不得已。”
“你们的意思,是说是母后命令你们目无君上,于兴庆宫造次?”温礼晏淡淡道。
“这……”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离间朕和母后的母子之情?来人啊,把这几个人关入宣理司!”
“等等,陛下,我等可是——”
“唔唔唔——”
守夜的小太监一听到了寝殿的动静,便立刻去通知章柘了。不等他们狡辩完,章柘便带人把他们都拖了下去。
萧应雪没想到,这一次的温礼晏会这样雷厉风行。明明之前那么多次,那些人做过更过分的事情,可他都安之若素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小皇帝似乎变了一些。
“阿晏……”她不由自主换了称呼,“臣妾参见陛下。”
“不早了,贵妃回去吧。”
萧应雪上前一步,不管不顾地拉住他的胳膊:“既然陛下的身子不适,臣妾自当照顾左右,怎么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清透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仿佛火里浇上了油,火星子一瞬间炸溅。
温礼晏蹙起眉头,只觉得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鬼魅似的异香钻入鼻中。
他警觉地屏住了呼吸,将萧应雪推开。
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
昀笙连忙将他扶住,也在同一瞬间嗅到了那股异香。
一丝鲜血,从温礼晏的唇角流了下来。
“陛下?陛下!”
昀笙彻底慌了,把住他的手腕,只觉得那脉象混乱得离奇。
“是你……”
萧应雪盯着皇帝身边娇小的身影,目光如刀锋一般凛冽。
当初便觉得温礼晏对这个司药官非比寻常,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发展了屈尊吹曲的地步。
她的直觉,竟然真得灵验了。
温礼晏刚刚带着笑意的低语,爬到了耳边,仿佛毒蛇啃噬着萧应雪的心。
“贵妃娘娘,陛下现下身体真得不适……”
好不容易压住那股邪火,结果又来一个,宫里这些娘娘们使手段之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皇帝的身子?
“——啪!”
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昀笙的脸上。
清晰可闻的声音,响在寝殿里。
“贱人,你算个什么东西?”萧应雪冷冷地剜视着她,“本宫和陛下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吗?”
“昀笙……”
温礼晏一看,昀笙雪白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道明显的痕迹。他艰难地指了指萧应雪,一口气没提上来,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萧应雪这才注意到皇帝的异样,吓傻了。
“阿晏?阿晏你别吓我……”
她上前想扶住温礼晏,却被他甩开,她本就中了迷香,身子发软,这一受力就狠狠摔到了地上。
“滚!”
皇帝移开视线,声音里满是厌恶。
“陛下!陛下!”
兴庆宫里顿时乱成一团。
不杏林中。
一间暗室中,传来了凄厉的呻吟,却又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月光穿过窗户,照在白花花的皮肉上,而后是刀口锋利的光。有人惬意地哼唱着什么歌谣,欢快的小调里,皮肉被利落地割开了。
黄的,红的,白的……混乱粘稠的物事和腥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被月光洗得冷厉。
“别怕,别怕……”男人安抚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反正你本来就要死的,还不如让我试试,说不定还能活?”
只可惜,他手上都是血,这安抚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更吓人了。
榻上的人——如果还能被称为“人”的话,眼珠剧烈地转动起来,差点又昏了过去。
……
一刻钟后,木通敲响了房门。
“先生,兴庆宫那边传您过去!”
“忙着呢,崔昀笙不是守在那儿?”季迟年不耐烦道。
“可是先生,那边急得很,说是皇帝吐了许多血!崔女官也束手无策,只先施针护住了心脉,您不去不敢继续给陛下用药。”
“……”
季迟年瞥了一眼眼前被开膛破肚的鼠儿。
这是太后前两天刚送过来给他的,诏狱里的死囚。肚子胀成了个球,只怕没等到行刑的那一天,人就得先病死了。
不如丢给他做实验。
季迟年看完后,心里大概有数。这种病用药理不是不能救,但太慢了,还可能复发,不如开了肚子割去病根,一劳永逸。
只是以前在太医署的时候,他这种想法被当作了十足的异类,甚至被前辈们指着鼻子骂“泯灭人性”。又鉴于想法是想法,实践下来确实风险很大,根本没有病人愿意。
好不容易,今儿来了个让他练手的。
虽然过程中昏过去了四五次,但原本还是很有可能治好的。
“季先生!再不出来,章侍卫要踹门了!”
“知道了!”
季迟年“啧”了一声,惋惜地瞥了一眼那肚子没合上的犯人。
“可惜了,你运气不好,原本是可以活过今晚的。时间来不及了,给你个痛快吧,免得麻沸散药劲过去,你活活疼死。”
季迟年将大门推开,浓烈的血腥味扑了出来。
他的脸上也是雪,雪白的衣角上还沾染了什么黄色的浓稠的东西。
跟在章柘身后的兴庆宫侍卫们,都瞠目结舌,忍不住低下头来,不敢和他对视。
“走吧。”
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往寝殿,季迟年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萧应雪的声音:
“你是怎么照顾陛下的?本宫看你的心思都放在媚上勾引了吧?
来人啊,把这个尸位素餐的贱人给本宫拖下去,打三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