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怎么了?”
昀笙察觉出来不对劲。
今日季先生给陛下诊脉的时候,好像也没说有什么异常啊。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礼晏握着她的腕子,往自己身前一拉。
水波洇湿了她的衣袖,玲珑的弧线毕露,一览无余。
温礼晏的喉结滚了滚,眼睛是漆黑的,声音却茫然而痛苦:
“昀笙,朕觉得有些难受,可是又说不好,到底是哪里难受。”
昀笙顾不得衣裳,就要为他把脉,身子却被猛然一拽。
水花高高溅起,她被温礼晏揽在怀里,大半个身子几乎没入水中。
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心跳声,和皮肉之间的高热。
“陛下,放开……”
“为什么要放开?”
墨发如玉披散着,衬得他脸庞愈发如玉,好像什么误入人间的野灵精怪,又妖邪,又天真。
声音扑在她耳边,带来一串惊心动魄的颤栗。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要躲开呢?”
“陛下,您现在很不对劲。”昀笙红了脸,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您今天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是啊,很不对劲。其实我已经不对劲很久了,只是没法再抑制下去了而已。”
温礼晏有些痴痴地抚摩着她的嘴唇,低低道:“出宫的那一日,他亲你了,对不对?”
昀笙如蒙雷击。
陛下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章柘……她还以为那一日章柘回来得迟了,并没有看到!
“还有,我生辰的那天,他又来找你,有没有又亲你?”
“你出宫去和他私会的时候,他没有做什么吗?”
“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还是救了他,又一次次地和他亲近呢?”温礼晏箍住她的身子,语气低沉,“是啊,你总是这样善良……所以对我好,也是因为可怜我吗?”
“我——”
下一瞬,声音消失在了唇边。
他的吻青涩又笨拙。一开始是迟疑的,而后才慢慢坚定,仿佛是想找寻什么答案似的。
紧紧相贴,犹如一体。
昀笙的手指死死蜷起,又不断张开,几乎不能呼吸,只能艰难攀住他的肩膀,身子软得不可思议。
不对……
她模模糊糊地想,陛下寝殿的调香,每日饮食,自己都是亲自检验过的。今天只有一样东西,是没有经过她的手。那就是苏昭容带来的食盒。
可是陛下向来谨慎,若不是季迟年觉得没问题,他是不会直接吃的……
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接触间,她的腿似乎碰到了什么。
一开始还有些茫然,直到脑子转到了近来季迟年丢给她的那本书上……
好像明白了。
这、这可不行!
昀笙摸到了一旁的银针,在他某几个穴道一扎,果然听见他吃痛地一吸气,自己也终于找到间隙,把人推开。
“陛、陛下?”
“……”因为疼痛,温礼晏的目光清明了一些,“昀笙?”
自己身体的变化,还有昀笙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让他清醒过来。
紧接着,昀笙便见他神色一凛,拔出银针,往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划去——
“等等!”
惊呼声中,鲜血顺着苍白的手臂,蜿蜒地流淌下来。
不等昀笙阻止,他捏着针把皮肉划得更深,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胳膊。
汤池的水也被混入了红色,看上去触目惊心。
……
“别怕,昀笙,没事了。”
温礼晏缓缓吐出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虚弱道:
“抱歉,吓到你了吧。”
昀笙陪他治了快一年的病,不是没见过他发病的模样,甚至感同身受。可却是第一次看到他失去理智,像是被情欲和积压的负面情绪所控制。
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下官去叫季师父——”昀笙忍着眼泪,就要离开,却被抓住。
“昀笙,你以为他不知道吗?”温礼晏垂眸,“苏昭容送来的汤,朕原是问过了季迟年是否妥当的。他说没有问题,朕才尝了一口。”
尝了之后,温礼晏觉得是昀笙喜欢的口味,便留给了她,没有再动。
只这一口,却就让他在药浴的时候失态了。
昀笙将前因后果一一串起来,目光落到了那汤池里的药水上。
几个月前开始,季迟年就没有在她身上试新药,而给皇帝药浴的配方,和之前给她用的有一些差异。
皇帝说用了这新药之后,身子比以往热一些,倒是舒服,不似之前气虚,咳得也少了。
而她去问季迟年,配方调整的具体原因,季迟年只回答她:
“本大人不说,那自然就不是你该问的,这也想不明白?长了一岁还是这么糊涂,傻子!”
那时候,她以为药方变化是因为个人体质不同,季迟年不说是因为皇帝的药方必须保密。
现在看来……
皇帝身子好了,却还是对后宫嫔妃冷淡。没有皇嗣诞下,太后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任凭陛下这么一直下去?
想必这改良的方子,便有壮阳的功效。只是考虑到温礼晏的病情,下得格外轻缓,以滋补为上。
昀笙不敢再让他继续药浴,将那剩下的鸭丝甘露玉芽汤品鉴一番,果然验出了点肉苁蓉和仙灵毗的味道。
想来,在苏昭容的计划里,此番若是求情不成,就用汤给陛下助兴,自己既能得了恩宠,又能再找机会吹枕头风。她谨慎细微,也怕会伤到皇帝身子,或者被发现,所以只用了很少很少的量。
然而,这一星半点的汤,和季迟年那酝酿了几个月的药浴放到了一起,便带来了摧枯拉朽,天雷地火的效果。
尤其是对于陛下这种抑制许久的人来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昀笙给温礼晏包扎着伤口,望着上面划得极深的痕迹,眼睛湿润:
“怎么就下了这么重的手?”
“我害怕。”温礼晏的嗓音微哑。
直到此时,他也仍是支起半条腿,用薄毯盖住作为掩饰,没能疏解的欲望,犹如虫蚁啃噬着心。
但神志恢复了清明后,他便逼迫自己拉开了和昀笙的距离。
“害怕什么?”
“害怕……伤害到你。”
他答应过她,会留给她退路的,现下若是将她当作发泄的工具,她以后怎么办呢?
反正,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就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转移身体上更难忍的痛苦。少府的药膏也会消除那些痕迹。
那时候日日夜夜,整个人犹如被刀劈斧砸,身边却只有捆缚住他的手脚,卸下他的下巴,防止他轻生的人。
每一张望向他的脸,都是面无表情的,仿佛黑暗里的鬼魂。
不会像昀笙这样,满眼心疼和难过。
与此同时,太后的延寿宫中。
“听翠微说,你还是不肯去兴庆宫?”
萧应雪跪在太后的座下,腰杆挺直,嘴唇紧咬。
“姑母,左右阿晏看不上我,如今又有了秦氏那些人,何必还要我堂堂贵妃去以色事他人,上赶着贴人冷脸!”
她萧家女,何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你是在怪哀家,给了秦婕妤体面?”太后冷笑一声,“陛下一继位,哀家就将你接入宫了。这么多年了,你却一点用也没有,现在反而怪起哀家?”
“季迟年那边已经得信,今夜机会难得,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萧应雪被她骂得脸皮血红,听出来了最后那句话的言外之意。
“季迟年……难道季迟年给阿晏他的药……”
她先是惊愕,而后露出了极为厌恶的表情。
“姑母,您这是把应雪当成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