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江稚鱼蹙眉睁开眼。月光从树影间漏下,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系成蝴蝶结的纱布,她无意识蜷了蜷指尖。
\"醒了?\"秦宥琛捧着焖烧杯凑近,清粥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眸光,\"你昏迷时体温低得吓人,喝些粥。\"
江稚鱼摇摇头,大大的眸子无精打采。曲意绵抱着野果从林间转出,衣袖下摆沾着泥草:\"整整一天,沈...\"话未说完便被秦宥琛急促的咳嗽声打断。
江稚鱼沉默了片刻,轻轻揭下牛管家头顶黄符,老人打着哈欠直起身:\"天亮了...吗?\"待看清众人凝重的神色,他猛地捂住嘴,\"老奴该死!竟在守夜时...\"
\"喝粥。\"秦宥琛眸光未移,将焖烧杯塞进一脸惶恐茫然的老管家手里。
江稚鱼垂眸思忖着,出发前沈既白听闻守衡剑时的异常、村口石碑处他的神情、海啸来临时海底异常的灵力波动……在脑海中串成细线。
泪水无声滑落,她唇角轻抬。
\"小鱼?\"曲意绵半跪下来,指尖拂过她眼下泪痕。江稚鱼眸色下沉,海啸不是天灾——是障眼法。
天明时分,江稚鱼再次结印,鬼蜮甬道缓缓开启。
眼前的景象与昨日如出一辙。远处,成群结队的鬼村民挑着水桶,步履僵硬地走过。耳边,那阴森森的童谣又一次幽幽响起,空灵森冷。
槐树的枝桠低垂,腐烂的红绸掠过江稚鱼的面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她咬破指尖,鲜血与铭文相触的瞬间,金光骤然迸发,青烟裹挟着焦糊味腾起,灼痛感顺着她的经脉直窜心口。
她敛下眼眸,是天界铭文。
突然,唢呐声森然响起,冷雾从四面八方弥散开来,江稚鱼迅速塞给曲意绵和秦宥琛两张符咒,低声叮嘱:“贴在胸口,防止怨气侵袭。”说完,她身形一晃,化作阴差的模样,面容冷峻,目光如刀。
曲意绵和秦宥琛对视一眼,今日的恐惧似乎比昨日淡了些,但那股压抑的诡异感依旧挥之不去。
媒婆鬼如昨日般,随着花轿缓缓飘来。
“差爷,喝杯喜酒呀~”媒婆鬼的声音尖细而飘忽,她的身影飘至江稚鱼身侧,笑容诡异。
江稚鱼突然抬脚,狠狠碾碎了媒婆鬼右足的绣鞋。绢帛裂响声中,媒婆鬼的脖颈发出木轴转动的咔嗒声,僵硬地从竹篮里掏出一双新鞋,慢悠悠地换上。整个过程不过三次眨眼的时间,那张诡笑的脸又转了过来,重复着同样的话:“差爷,喝杯喜酒呀~”
时间仿佛被禁锢在这片鬼蜮中,循环反复着同一天。
她垂眸暗忖。
花轿行至村长宅邸时,江稚鱼身形一闪,悄然掠向中庭。古槐的虬枝上,悬着七具男尸,腐肉间金纹蛊虫已僵死成壳,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她掀开第五具尸体的残破衣襟,湘绣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泽——与李麒荣外袍的针脚一模一样。
然而,那半边腐烂的五官却并非李麒荣的模样。
江稚鱼眉头紧锁,心中思绪翻涌。冥婚的真相竟是养蛊,女尸炼魂养噬魂蛊,而这些男尸……难道是失败的容器?死去的噬魂蛊,是否意味着某种仪式的中断?
她的目光转向那间布满禁制符咒的屋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或许,答案就在那屋内。
她迅速跑进屋内,指尖夹着三道黑符,符纸边缘泛起赤色火焰。她猛地掷出符咒,符纸在空中化作三道流光,直射向禁室木门。木门上的禁制符文骤然亮起,与符咒相撞爆出刺目幽光。
\"轰!\"
气浪掀飞了江稚鱼的发簪,青丝飞扬间,她已掐诀唤出煞气娃娃。巴掌大小的娃娃咯咯笑着,周身缠绕着浓稠如墨的煞气,朝禁室扑去。
\"砰!\"
铜镜炸裂,厉鬼老头破镜而出。枯槁老者的模样开始癫笑,布满尸斑的面颊抽搐着;另半边少女娇艳的脸庞,愁眉流泪。
江稚鱼双手迅速结印。煞气娃娃在空中分裂成三个,呈三角之势将厉鬼围住。娃娃们蹦蹦跳跳着,丢出黑色煞气团,如锁链般缠向厉鬼。
厉鬼嘶吼一声,枯手一挥,阴风骤起。煞气锁链被吹散,娃娃们被震退数步。江稚鱼掷出符纸,炸向厉鬼。
厉鬼少女脸突然张开红唇,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音波震碎了符纸,江稚鱼被震得后退数步。她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把黑金铜钱,上面刻着繁复的符文。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铜钱在空中排列成八卦阵,赤光大盛。江稚鱼双手掐诀,煞气从她体内涌出,注入铜钱阵中。阵法旋转着压向厉鬼,厉鬼老者脸发出痛苦的嘶吼,少女脸却笑得更加妖艳。
江稚鱼猛地合掌,铜钱阵骤然收缩。厉鬼被金光束缚,发出凄厉的惨叫。江稚鱼趁机冲向禁室木门,手中煞气凝聚成刃,狠狠劈向禁制符文。
\"咔嚓!\"
禁制破碎的瞬间,厉鬼突然挣脱束缚,枯手抓向江稚鱼后心。千钧一发之际,煞气娃娃扑上来挡在江稚鱼身后,被厉鬼撕成碎片。
江稚鱼头也不回,反手掷出一把符纸。符纸在空中化作火鸟,撞向厉鬼。趁此机会,她一脚踹开禁室木门。
\"砰!\"
木门洞开的刹那,厉鬼突然僵在原地。他浑浊的眼珠剧烈颤动,布满尸斑的面颊抽搐着,流下血泪。另一半少女脸颊反而笑得愈发烂漫妩媚。它缓缓跪了下来,腐手无力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