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旧友,不是别人,正是张小凤。
两人之间的关系,貌似开始没有那么紧张了。
马步飞愿意来找他,张小凤心里颇为乐意。听马步飞说完这件事情,张小凤突然想起来一件旧事。
当年汴梁大火中,其实张小凤亲眼看到过一个人在火场里纵火。
“纵火?你可当真?”
“我跟你说过,不过当时你并不信我。”张小凤叹道。
听了这话,马步飞有些惭愧,又道:“是,我好像确实听你说过。”
当年大火之后,张小凤因为违抗军令,被打成了有罪之人,踢出了禁军。因此他看到有人纵火的事情,只能告诉马步飞,要不然根本没有人听他一个有罪之人的话。
不过,马步飞同样人微言轻,没有证据,就算是他禀报上级也是空口无凭。
“我记得,你当时说,纵火的那个人正是护城军指挥使王仁乙?”马步飞问道。
“对,正是此人。我们的家都在金贯街,当年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张小凤答道。
“火灭之后,护城军的军官全都被革职了,我曾经向李建文禀报过这件事,不过他说,他们灭火不力,一个个都难逃其咎,估计都要处死,至于你说的纵火不纵火,已经不重要了。我这才没有深究下去。”
“没关系,我们两个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并不怨你。你可知道,当年火势扩散为何如此之快?我怀疑军中有人纵火。”张小凤又接着讲出了他当年所见。
当年,张小凤一心为救家人,临阵撂了挑子。
当时他领到的命令和马步飞是一样的,负责把守在金贯街的另外一个入口,维持秩序,不放任何人过去,金贯街横穿整个建业坊,是最大的街道。
可是火势不减,李建文手下的其他人马迟迟没有救人,反倒是乱成一团,一心抢夺钱财。
张小凤气不过,随即命令手下道:“现在大火正烧着,我知道你们都担心家人的安危,我也一样。我们眼睁睁在这里看着火烧下去,还不如去救人,去灭火。现在有一个算一个,你们要是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这是我的命令,责任全都由我担着。”
于是张小凤放下了手头的军队,跑回了家里。
路上,他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人间惨剧。
士兵们本来应该是去帮百姓们搬走家当,逃离现场,可是却在趁机抢掠沿街当铺与店家财产。
每一个小巷子里都传来哭喊声,百姓们慌忙逃离,人撞倒了人,孩子不见了爹娘,爹娘走失了儿女,到处是离散,遍地是哭嚎。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厢兵军官带着人跑进了一条小巷子里,他们的手里拿着发烛,沿着巷子撒上黑火药,一路引燃了过去。
张小凤认得那人,那个军官正是,护城军指挥使王仁乙。
张小凤正待上前阻止,那伙人已经逃窜了,一时间整个巷子都烧了起来,张小凤根本无法阻止火焰燃烧,只好逃离了现场。
之后,他回到家中,他的家也已经烧成了火海。
张小凤不愿意回忆起这段伤痛的经历,每每回忆起来,声音都抑制不住地颤抖。
张小凤的眼眶红了,他对马步飞说道:“我要见一见那个老丈。”
马步飞照旧是扮作疯子,引着张小凤来到了刘员外的家里。
张小凤远远看到正在晒暖的刘员外,当下愣住了。
是他,没有错。
哪怕他已经改名换姓,哪怕他已经老态龙钟。
张小凤依然可以认出他来,他的眼角有一颗黑痣,十分显眼。
除了他胳膊上有护城军的文身之外,他右脚的指头少了两个,是当年修城墙的时候被石头砸的。
张小凤立时走上前去,脱下了刘员外右脚的鞋子,果然看见右脚上少了两个指头。
“是你,王仁乙。”张小凤说道。
老丈眼神恍惚,喊道:“你做什么?你是谁?我的鞋子,还我的鞋子。”
张小凤把鞋子一扔,又问道:“你还认识我吗?禁军,张小凤。”
刘员外仔细地趴在张小凤脸上看了看,又道:“孩儿啊,是你啊,你可回来了,想死爹爹了,来,我们回家。”
“老家伙,我告诉你,不要跟我装糊涂,你骗不了我。”张小凤恶狠狠地道,说完之后一手提起了刘员外,他憋得满脸通红。
这时刘员外连忙开始撒泼,大喊道:“打人啦,救命啊,打人啦。”
见此情形,马步飞立刻又上前道:“老丈,我是装疯,你也是装疯吧。这两天咱们一直作伴,你认出我了没,别忘了,太上老君起火了,我还来你家查过案子。”
“大郎二郎,我害怕,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救我啊。”刘员外叫道。
听见动静,院内来了家仆,喊道:“你们做什么?光天化日,我要报官了。”
未免事情闹大,张小凤这才撒手。
此时陆陆续续开始有街坊来围观了,家仆便愈发有理,又道:“众位评评理,你们看这两个泼皮,竟然欺负一个老丈。况且这疯子,我们家平日里还给他送些饭食,现在看,还不如喂了狗。”
街坊们纷纷开始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马步飞灵机一动,一把扯开了刘员外的袖子,上面露出了文身。
“街坊们,你们看看这是什么?我们刘员外曾经可是堂堂的厢军指挥使啊,我们哪里敢欺负他,我们是来拜访老前辈来了。”
家仆明显心虚,立刻慌了,遮住了刘员外的文身。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家仆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