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礼刚听以饶说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心脏倒是先反应过来,骤然一缩,随后大脑瞬间空白,呼吸一停一呼,周遭是那么清晰又是那样模糊。
以饶急忙扶住商礼颤抖的身体,商礼手紧紧攥着以饶的胳膊,眼睛里瞬间变红的盯着以饶说道:“你说什么?”
“方大官人给公主府送信,晋王派身边的阳土去追杀,彼时蒋家娘子也在公主府,最终三人皆亡。”
皆亡是什么意思呢?
皆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哦,原来是,你害死了她们俩。
商礼头皮发麻,双腿突然失力,以饶几乎是硬拖着商礼到他自己的屋子里,扶着她坐下。
商礼觉得自己的眼神也不好了,频繁地眨眼睛,脑袋也跟着疼起来,让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砸开。
她在想,她为什么要让方宇卿去送信?方宇卿不去送信,他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蒋舒顷是不是也不会死?
同死!同死啊!
两个人竟然都死了,一定是因她而死,一定是因她而死的!
如果她另寻他法,不这么着急,都不会死的对吧,不会有人死的……不会的。
因她而死,因她而死……
这四个字就像镌刻在商礼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当往事如潮水一般涌过来,商礼又想起鹿闻来。
她是什么扫把星吗?怎么谁见了她都逃不开死亡的结局?
这夜的商礼久未合眼,当那天清晨,鸟鸣声中夹杂着丧乐响彻整条街的时候,有一道疤刻在商礼心上,此生不消,郁结于心,耿耿于怀。
在陆绣的院子里,貌似也不太平。
简屏大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看着面前这个难掩病气的女人,终究是皱了皱眉,把胡话尽数收了回去。
简屏问道:“今日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还有,你为什么不走?”
陆绣还有功夫给简屏倒了杯茶,慢悠悠的说道:“我还能怎么办,我整个就半只脚留在外面的人,等等死吧可能是。”
简屏没等喝茶,就开始心里有气儿,直言道:“你瞧瞧你,又说这他爹的丧气话,真他爹的气人!老子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简屏气的说着粗话,反正年轻的时候也没少说,就当返老还童了。
陆绣吹了吹茶,道:“事实这样。”
简屏抿着嘴,别扭道:“你要是还想等她我不管,可你想商礼怎么办?秦正河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要商礼的项上人头!”
“况且那秦家的小儿也想着让商礼死!陆府外的一队人就是他爹的刘克源皇城司的人!”
“商礼也是逃不掉的,从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就是了。”陆绣语气平静的说道。
“那就看着她死?要我说,我一会儿就放你们走,我带的人够多,足够让你们母女俩走出去了。”简屏沉了语气说道。
陆绣喝下一口茶,味道不错,看着简屏急红了脸的样子,陆绣笑了笑,她好久没见这个老匹夫这样子,有些好笑。
陆绣叹了一口气道:“你是认为只有皇城司的人吗?那秦量也都派人过来了,双拳难敌四手。我认为你我可以出去,毕竟你武功在这儿,商礼也有。可若是真就这样打起来,逃走了,商礼以后必死无疑。”
“将来的朝中大臣有几人会允许这样的存在,以后他们或许会接受胜利女扮男装的事实,但绝不会容忍畏罪潜逃的商礼。”
“朝堂不是一个人的朝堂,群起而攻之,或以雷霆手段镇压,这都需要力量。”
陆绣看着简屏说道:“只要秦正河还没给商礼定罪,只要商礼还在陆府,日后的商礼仍然可以出现在朝堂上。毕竟先皇都没定罪,新皇凭什么?”
况且新皇是谁还犹未可知。
简屏:“你怎知秦正河定不了商礼的罪?”
陆绣很简单的说道:“他醒不过来不就定不了了?况且你也在这儿不是?”
简屏被陆绣气笑了,道:“合着你还指望你那人?我顶个屁用,我当初说了,我不杀秦正河。”
“我没叫你杀秦正河,杀别人就好了。”
简屏忍不住啐了一口陆绣,“你真他爹的会算计。”
“那程嘤呢?你知道的,他的立场是有些偏向秦正河的。”
陆绣将杯中的茶尽数饮尽后,眼中的光有些黯淡,就连语气也有些落寞,道:“共事一场,我也只能动摇他的立场,至于改变,商礼若是能,便行,若否,看造化吧。”
简屏拧眉,双眼紧盯着陆绣,道:“你怎的动摇?不会是以死相逼吧?哈哈哈!”
简屏最后的干笑有些勉强。
陆绣勾唇笑着,脸上带上些神采道:“猜的真准,你当初就该走文状元的路子,走的什么武状元!”
简屏这一次没再顶陆绣,他的眼中忽然生出一种悲悯的情感,他端详着这个女人,她们相识于微末,四十多年了。
她要死了。
简屏不禁眼眶渐渐湿润,说出口的话也哽咽,倒是有些招笑,让陆绣在一旁直乐。
“你他爹的笑什么!就,就知道笑!老子对你真情实感的,你还笑老子!”简屏抬手擦去自己眼角的泪,粗糙的手倒是喇的简屏一抽抽。
她们当初相见的时候,一个是刚下山走江湖讨生活的女娘,一个是四处找人打仗的混小子,她们才是最最先认识的。
短暂的相交过后分别,再一次相见,都聚在了秦正河那里。
陆绣笑的咳嗽几声,连连摆手后这才罢休,“成,成,不笑了不笑了。”
未曾想,这一咳嗽,却咳出血沫来。
简屏眼睛尖看到了,却又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别扭的别过头去,“那,那什么,我回去给你捎个话,有我在这,你娘俩放心,他们暂时不敢动你们。”
陆绣有些疲倦的点点头,“行了,我都知道了。”
“你,你,”简屏一看到陆绣的眼睛,就忍不住哽咽,她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你什么你,你怎么还结巴了?你不说拉倒,我先说。”
“我在我院子里那棵桂树下给你埋了一坛子蓝桥风月,年份记不清楚了,好久了,你去挖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