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日工资,还有100的全勤奖,充其量也就是龚瑞红的一顿饭钱而已。可在那三名物业公司基层保安的眼里,那就是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在这三个保安去公司找到龚瑞红诉说冤情后,以他们底层员工的视角和思维,根本没有意识到,龚瑞红对他们的回复只是一种敷衍。所以,事情最终的结局,就是在月底计工的时候,他们被扣掉了三天的日工资和100的全勤奖。这个结果,让这三位员工无法接受。他们并没有认为是龚瑞红搪塞他们,与之相反,他们固执的认为,是周志明阻碍了这个事情的处理过程和进程。所以,他们三个人,以来人来电的方式,滚动的去找龚瑞红,随着这三人询问频率的日益增高,龚瑞红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必须得处理了……
在经过龚瑞红的协调下,周志明同意了与投诉他的保安,来公司面对面的处理。而这个决定,使得前段时间紧密团结在一起的王海俊,郝金龙和林肖亮三个人出现了明显的分歧——王海俊,郝金龙的意思是,“细胳膊拧不过大腿”,要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而林肖亮则不然,他的倔脾气已经发作了——他表示,即使就剩他一个人,也要和周志明干到底……虽然周志明是这个公司的副总,也是某区政法口的干部,每天开着特殊部门的特殊车辆出来进去,按老话来说:“民不与官斗……”但是,他太欺负人了,他太过分了!不就是每个月这两千不到的工资吗?这样的活,哪里找不下?何必要忍气吞声呢?
最终的结果是,除了林肖亮还在坚持外,王海俊,郝金龙两个人,决定忍气吞声的不再参与这个事情了。所以,这一天的上午,将近11:00才姗姗来迟的周志明,面对的,只有从早晨8:30等到现在的林肖亮一人……其实王海俊,郝金龙二人的退出,给林肖亮也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他自己曾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不该坚持下去。而这份疑惑,在他从早晨8:30早早的来到公司等候,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消散殆尽。随之而来的,是对周志明的怨恨与愤懑,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汹涌了起来……
进了公司的周志明,派头很大,气场也很足……当他阴沉着那张脸进门时,张巧儿连忙迎上去打招呼,“周总来啦?”周志明面部表情一点也没有缓和的迹象,相反问张巧儿说:“人呢?在哪?”听到外面对话声的龚瑞红,连忙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跟随龚瑞红出来的,是一直苦苦等候的,手足无措的林肖亮……
“哦~刚好,周总来了……你看,是去你办公室,还是来我办公室?”龚瑞红看到周志明到来后,连忙向周志明询问道,但是周志明冷着脸,却没接她的话,而是将眼神凌厉的射向了那个手足无措,甚至有些微微发抖的林肖亮身上,“你?就是你吗?就是你要和我谈吗?”,被一连追问的林肖亮,不由的怒从心头起,目光灼灼,仰起了头正面迎着周志明,“对,是我!咋!”
这是一个很炸裂的场面,其实原本不需要这样的,但是双方都积压了很久。对于周志明来说,在他眼中的底层人民,是不应该反抗的。因为他维持了相对的公平,而且他也不认为这是点什么事。被这几个社会底层的保安,把事情越搞越大,都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捅到龚瑞红这里……他连刘昆平都看不上,又怎么能够瞧得起龚瑞红呢?虽然龚瑞红的老公和他一样,都在体制内,但龚瑞红老公那个闲职,那个清水衙门,是不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他不过是想在退休前,给自己找寻一个能够行走的地方。不料却被这些底层的人,搞的让他有些下不来台。尤其是昨天,龚瑞红叫他来公司和保安商量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底线和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所以,今天一露面,他就有些压不住火……
而林肖亮却是另一种心态,他完全是底层小人物的那种自艾自怜。总觉得自己已经够可怜的了,就看这样一个低薪的保安,还受尽了欺负,受尽了剥削。几百块钱,对于那些大人物,真的也就是一条烟一顿饭的事。可是对他来说,那是他的底线,他的尊严。本来今天他还打算着,如果周志明能够放低姿态,那么他也愿意和那两个保安一样,忍气吞声的低头化解的此事。但是将近三个小时的等待,换来的却是周志明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质问,所以,林肖亮也爆发了……
本来,龚瑞红是想让这两个人,去周志明办公室,或者是自己的办公室去谈一谈的。不料这两个人,在大厅走廊就针尖对麦芒,火光四射……那超大音量的愤怒,顿时充满了万家乐物业的办公区。因为是临近下班,大家都在为下班做准备,换一个角度去说,大家此刻都不忙。所以自然而然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在他们身上。虽然每个人都没有吭气,但是每个人的面部表情和神情都各不相同。尤其是坐在大厅东南角的陈光,此时正抱着膀子,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一脸耐人寻味的,看着不远处,争吵中的周志明和林肖亮……
“和我谈?你够资格吗?还和我咋咋的!你想咋?你能咋?”周志明操着那口饱含本地方言的普通话,对站在他对面的林肖亮输出着自己的气势,而被点燃怒火的林肖亮,并没有被周志明的气势所折服,而是直接以一副“我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架势面对,“你还问我有什么资格?你又有什么资格停我的职!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口出狂言!你要是这样,我就不谈了!我和你干到底!”
“行!你来!你各种的来!你想怎么闹?我奉陪到底!”林肖亮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周志明,周志明铁青着脸,近乎嘶吼的向林肖亮喊道,“好!姓周的……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林肖亮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知道,周志明这是彻底和他撕破的脸,再无一丝和好的可能。所以,他咬了咬牙,誓将这个事情做下去……
“咱们可以不用吵,这样,还是来我办公室,咱们关起门来谈谈好不好?”在双方你来我往,两三个回合后,双方的气势都有些衰竭。而龚瑞红的这一句话,重新激发起了双方熊熊的怒火,“谈什么谈!有啥好谈的……和他这样的人,有啥好谈的?你听听他的名字——零销量。他到哪儿也干不出业绩来……不管是干啥,他的销量都为零……跟他谈?给他脸了!”周志明一口气巴拉巴拉说完这段话,扭头健步如飞,几步便走到门口,推开门,走了……
“什么素质!就这还当领导呢!我呸!”林肖亮被周志明的话气的不轻。此时,周志明都已经走了两三分钟了,他全身仍在颤抖,“是龚总吧……这个事,估计你也管不了了……你的努力,我也看在了眼里……龚总,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把刘老板的电话给我一个——我要直接和老板沟通。很显然,林肖亮这是要履行他刚才说的,要和周志明“干到底”的诺言,很可惜的是,他斟酌后的逐词逐句,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而对于他要老板电话这个要求,龚瑞红也以保密为由,一口回绝了……这时的林肖亮,自觉再待下去,也是于事无补。所以和龚瑞红打了一声招呼后,也径直拉开公司的分户门,也走了……
看到两人先后离去,龚瑞红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和方式,这件事,就这样了,终于结束了——龚瑞红心里这样想到。从她内心深处,她也不认为,这个保安能够联系到刘昆平,或者可以这么说,即使这个保安联系到了刘昆平,龚瑞红也可以肯定,刘昆平是不会管这个事情的,即使刘昆平,最后会派陈光来处理这个事,而现在,龚瑞红已经补全了所有的漏洞,即使是陈光现在下来去查,龚瑞红心里也有底,知道陈光什么也查不出来……
想到这里,龚瑞红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腕处戴着的手表,表针显示,即将到下班时间……当龚瑞红看到表上的时间后,龚瑞红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从衣架上取下衣服穿上,然后把包往肩膀上一背,踩着高跟鞋,也走了……
而赶回到项目部食堂吃饭的林肖亮,见到了他那两个,弃他而去的同伴——王海俊,郝金龙。这两个人一看到林肖亮回来,立刻就想凑过去,想问问林肖亮结果如何,其实,从林肖亮一回来,他们便大概猜测到了结果——应该是与他们俩分析的情况大差不差。他俩的行为,一来是想表达一下对林肖亮多余的关心;二来是想印证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测而已。而林肖亮心中恼怒于他俩的临阵退缩行为,并没有过多的搭理他俩,独自在食堂打饭窗口盛了一碗面条,刻意的回避了他俩,自己坐在角落里,大口大口的吃着面,仿佛要化愤怒为食量,以大口吃面的形式,来压住自己满腔的怒火……
正在林肖亮低头生着闷气,大口吃面的时候,突然他的面碗前,有一只手将一小碟凉菜摆在了那里,于是,林肖亮停顿了下来,抬起头来,一边将嘴里的面条咽下,一边看着递给他凉菜的人,他发现,这个人正是鸿雁新居项目部经理——连英……
“呜~连~连经理……”林肖亮一边拼命着咽着嘴里的面条,一边含糊不清的和连英打着招呼,“别着急,慢慢吃……吃完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不等林肖亮再做回答,连英已经站起来,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