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义一把抄起手机,翻出范长安的电话拨了出去。
“喂,姐夫。”
“长安,你听我说,我昨天晚上跟你姐发生了点小误会,结果她赌气走了,只拿了个行李箱。我现在打她电话是关机状态,你不是离家近么,帮我打探打探她是不是回家了。”
“我姐的脾气有时候确实不太好,你们之间发生点误会也正常,姐夫你也别上火。我姐什么时候走的?”
“就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就没见到她。”
“行,我知道了,姐夫你别着急,我姐那么大的人了,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我下了课就给家里打电话,有了消息我跟你说。”
“好,那先这样。”
电话挂断,白正义长叹一口气。
江涛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的说:“这小子不帮着范医生骂你,居然还反过来安慰你。”
李世宇倚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接过话头说:“只能说明范长安比较讲的来道理,就是可惜找女朋友的眼光不怎么样。”
白正义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拍了拍巴掌,说:“行了,在家里窝着也是于事无补,先去公司吧,今天要来一个新伙伴。”
江涛与李世宇对视一眼,一齐点了点头。
......
杭州市郊,一老式三层自建房。范可可站在门口,一手扶着单肩包,一手扶着行李箱。透过不锈钢的铁门,依稀能闻得到厨房闷的米饭香。
范可可打开包,从夹层里掏出一把孤零零的古铜色钥匙,犹豫了许久,她又把钥匙放了回去,伸手敲了敲不锈钢的铁门。
院里立马传来熟悉的声音,“谁呀,快递吗?”
范可可抿了抿嘴唇,喊了一声:“妈,是我。”
很快,院内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继而铁门被打开,露出一张真诚和煦的笑脸——范可可的后妈,腰上还挂着围裙。
“哎呀...可可,你可回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她用围裙使劲擦了擦手,一手拉住行李箱的拉杆,一手轻轻扯住范可可的胳膊。
“序甫...序甫快点下来,闺女回来了!”范母冲着楼上的阳台喊道。
范可可跟着她穿过院子来到堂屋,脚步却不如脸上表现出的那么轻快。她已经连着两年没有回过家。
家里的一切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跟她两年前与后妈大吵一架愤然离家时几乎一模一样。离开家门之前喊的那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被所有人刻意遗忘。
范母从厨房倒了一杯热水,端到范可可面前。
范可可连忙伸手接过杯子。杯子里的水微微的漾着,冒着朦胧的热气。
二人客气的不像彼此称呼的身份。
范序甫背着手,慢慢腾腾的从楼梯上走下来,见到两年未见的女儿,张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安知归乎?
意思差不多就是————你还知道回来?
范可可坐在椅子上,闻言呆愣当场,手指微微发抖,杯子里的热水险些溅出来。她一路上曾设想过许多父女俩对话的场面,有温馨的,也有严肃的,断然没想到开场的第一句话就如此锋利,如此不留情面。
她刚要站起身,说一句‘你不欢迎我,我走便是’,范母眉头一竖,一巴掌拍在范序甫的后背上,厉声骂道:“你是不是有毛病,可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范序甫挨了一巴掌,明显老实了不少,动了动嘴唇,果真没有再说话。
范母伸手摩挲着范可可的胳膊,说:“可可,你爸整天读书脑子读傻了,你甭理他,中午正好炖了鱼,我再去给你炒两个菜,你坐这歇着便是。”
范可可点点头,双手将杯子捧到唇边,小口的饮着。朦胧的热气可以遮掩住难以管理的表情。
范母直起腰身,狠狠瞪了一眼范序甫,说:“给长安发个短信,让他中午回来吃。”
范序甫一声不吭的戴上老花镜,又从腰间扣出手机,给范长安发了个简短的信息———午时归食,汝姊已至。
范长安的大学就在杭州,离家直线距离不过二十公里。
范长安收到短信一看,不禁大喜。也顾不得只剩下十分钟左右的课,他悄悄收了课本,从后门直接溜出了教室。
一路奔出教学楼,这才放慢了脚步,掏出手机来给白正义打去电话,白正义秒接。
“长安,有消息了吗?”
“我爸刚给我发了短信,我姐到家了。”
“好,那我马上买机票过去。”
“啊?姐夫你要过来?”
“对啊,误会总要通过沟通去解除的,她电话关机,我联系不到她,只能过去找她当面说。”
范长安沉吟片刻,说:“姐夫,你也别太心急,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你着急忙慌的过来她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这样吧,你等我先回去探探口风,也等我姐冷静冷静,再做打算也不迟,反正她现在人在家里,安全的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无奈的接受了范长安的提议。
......
堂屋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范可可沉默着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手中的空杯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神有些涣散,似乎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她的嘴唇微微抿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始终没有开口。
范序甫坐在靠近门口的藤椅上,身子微微后仰,双手交叠在胸前,眼睛半闭着,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一般。然而,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打破这份沉默。
窗外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灰尘在光线中缓缓飘浮,像是无声的舞者。偶尔有风吹过,窗帘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却依旧没能打破屋内的沉寂。
父女俩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都没有主动开口,仿佛都在等待着对方先打破这份沉默。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仿佛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范可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子的边缘在她的掌心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她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父亲那张略显疲惫的脸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范序甫依旧闭着眼睛,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
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范序甫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
堂屋里,沉默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