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荣尚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他蹙起的眉心紧拧成川,握着钢笔的手都有了些许颤抖。再次抬眸看向面前的宿敌,荣尚还是不相信:“专程过来看我笑话,编个谎蒙我?”
“看你笑话是真的,至于是不是谎,你问你妹妹荣爱不就知道了?”罗恩挑眉,又说:“这个世界上才华横溢的人很多,天才也不少,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出人头地。”
他出生于尤利塞斯家族。
从上个世纪开始就从事医学研究领域,罗恩自知若没有家族这个靠山的托举,凭他自己的本事,能冒头,但一定无法在国际上站稳脚跟。
白手起家太难了。
尤其是资本当道的社会局势,没有点根基人脉,怎么创建公司,又如何拉到投资和合伙人?凭一张嘴,几张在校期间的获奖证明?
他如此。
荣尚也是如此。
只不过罗恩清楚明白其中的因果,而荣尚是个睁眼瞎。
“不可否认你在医学研究上很有天赋,又很勤勉,可是wale生物科技在建立之初几经波折还能在市场上屹立不倒,离不开你母亲对你的保驾护航。”
“说真的,咱们这些创业的富二代,哪一个不是踩着父母辈的肩膀顺利上岸,不是头顶着家族的光环才获得的捷径?”
“你的家庭环境算上流圈子里优越的了,荣总和南音女士感情深厚,你无需去处理你父亲弄出来的情人烂摊子,也不需要跟私生子抢夺家产。”
“平时大家聚餐开玩笑,都羡慕你和荣爱,会投胎,投到了荣氏夫妇底下做儿女。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成这样?是前半辈子过得太好,想给自己找点罪受吗?”
“你不懂。”荣尚说。
“我确实是不懂。”罗恩翻了翻手里这本沉甸甸的研究成果,心安理得地收了下来,走之前好心提醒了他一句:“我听说你母亲病倒了,住在普林国际私立医院,似乎挺严重的,前天晚上才恢复神志醒过来。”
“什么?”
“沈曼小姐和我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你怎么认识曼曼?”
“她现在是我的上帝啊。”罗恩恍然记起点什么,冲他笑道:“我记得她是你前女友,人挺好的,教我说中文来着,你难道没发现我从进门开始就跟你在说普通话么?是不是标准了很多?”
罗恩迈开步子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望着空荡下来的房间,荣尚目光有些失焦,他内心很是复杂,胸口仿若被塞了一块积了水的棉花,又堵又沉。
他带着荣爱从公馆庄园离开的那天,在院门口撞见了从罗恩车上下来的沈曼,曼曼没有和他打招呼,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当天夜里他收到了沈曼传来的信息,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分手,不再是情侣关系。
她删掉了他的微信和手机号。
拉黑了他的邮箱。
所有能与她取得联系的方式都被她单方面切断,他试图去找过她,与她解释荣爱跳楼的事,她却没给他见面的机会。
如今再是母亲……
罗恩说母亲是wale创立之初最大的投资方,她私下请了从业经验丰富的老总们吃饭,希望他们看在她和荣司霆的面子,给予她的儿子一些帮助。
她还留了一笔死期款项,为的是防止未来有一天公司面临危险,他无计可施时不至于太窘迫,还能有一线生机。
怎么可能呢?
当年他提出创业,除了常年和他相伴的妹妹荣爱,荣家无一人支持。新生的公司根基不稳,风雨飘摇,他日以继夜地忙了好几年,才让它稳定下来。
他以为是凭他自己的本事。
母亲帮他的?
荣尚拉开椅子霍然起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快步走出办公室。刚拉开门,就和站在门外的荣爱撞了个正着。女人神色有些慌乱,局促了好几秒钟找回平时的笑容,喊他:“哥哥,你是有事要去忙吗?”
“你怎么在这?”
“我是来给你送夜宵的。”荣爱立马举起手里提着的保温盒,解释着:“荣叔说你今晚加班,我就让他做了点你喜欢吃的餐点,来了公司。”
荣尚低眸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脑海里不禁回旋起罗恩说的那番话,他问:“wale生物科技创立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回了南洋。那段时间母亲身体不好,你在老宅陪护。母亲有没有外出过?你是否陪同她去参加过饭局?”
“没有。”
“十二三年前的事,你想都不想就说没有?记得这么清楚?”
“我……”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荣尚绕过她往电梯间方向去了,走远了,与身旁的助理mark交代了句:“你留在公司,暗中留意着她的举动。”
“小姐吗?”
“嗯,看她有没有动我的私人电脑,拿我的私人公章。你让人去把公司账户的资金点一遍,尤其是多年前投进来的那笔死期的钱。”
“好的。”
荣尚进了电梯。
在铝合金门合上的前夕,远处的荣爱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男人眸子眯了眯,他信了她二十四年,将她捧在手心里二十四年,要什么给什么,甚至为了她和父母闹翻,交出了荣氏财团10%的原始股……
荣爱,你最好不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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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
保时捷呼啸驶入北三环街道,停稳在普林国际私立医院门口。
荣尚下了车,还没站稳便跑着进了大门,询问了服务大厅里的工作人员,得知南音所在的病房位置,即刻往那边赶。
楼道里很安静。
隐私性高的医院,走廊上除了部分专业的医护人员,就只看见荣家的私人保镖。为首的是熟悉的阿北,男人就守在房门口。
荣尚跑了过去,气喘吁吁:“阿北叔,母亲病了是吗?”
阿北横了他一眼。
没搭理。
见他走上前要去推门,阿北箭步挡了过去,将他和病房大门隔开,厉声道:“太太在休息,未经许可的闲杂人等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