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得正旺的土灶上,隐隐飘着饭香。
周周踩着木凳,够着身子才勉强碰到锅盖提手。
他用力拽着提手,揭起乌漆嘛黑的锅盖。
被移开的锅盖下面,一锅的米已经蒸好了。
小孩咬着嘴唇,失悔地想。
这次柴火放多了,又浪费了。
这个念头在周周脑海中飘过,转瞬便消失不见。
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后悔。
他用抹布托起锅中间蒸好的鸡蛋羹,放在灶台上。
然后又拿起锅铲,把饭和锅巴都添到大饭盆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不会灭灶火的周周跳下木凳。
他走向灶台不远处的水缸,用木瓢一瓢瓢的往锅里添水。
添满半锅水之后,再盖上锅盖让它自己烧。
正好,鸡蛋羹也没有那么烫了。
周周端着碗和勺,走向奶奶的房间。
向来昏暗的小屋里,老人靠在床头,竟难得的精神。
她向周周招手,把他唤到身边。
而鸡蛋羹被放在床头柜上,喷香喷香的,馋得人直流口水。
“奶奶,你吃鸡蛋。”
周周舀起一勺鸡蛋羹,往老人唇边送去。
这次,总是让周周先吃的奶奶没有推拒。
就着周周的手,她吃了小半碗的鸡蛋羹。
然后,剩下半碗又被她喂给了孙子。
日暮斜阳穿过小小的窗户,打在斜对面的破柜子上,满是昏黄。
周梅花感觉自己的眼神似乎比年轻时候还要清晰,连柜门上那两道裂纹都看的清楚得很。
她歇了一会儿,想好接下来要办的事情才缓缓开口。
“周周,你去打开柜子。柜子最下面有个倒扣的破碗,你把碗里的东西拿出来。”
“哦。”六岁小孩乖巧答应。
他走到房间斜对面,按照奶奶的指示掏出那个布袋。
绸布的袋子长期放置不动,就算有碗盖着也生了一层的灰。
周梅花掸走浮尘,取出布袋中的东西。
那是一对颜色有些暗沉的金耳环,款式老旧。
但也是周梅花唯一拥有的财物了。
一辈子多少酸甜苦辣,到老了穷苦潦倒。
谁又能预料到呢。
唯有这一对父母给她打的金耳环,始终被周梅花藏得好好的,没叫人知道。
所以,现在才能把它交给周周。
周梅花用细绳子把两只金耳环缠在一起,放在周周颈间的符袋中。
她摸着小孩脑袋,叮嘱他把这东西藏好,别告诉任何人。
“嗯,不说。”周周重重点头。
见他这副表现,周梅花欣慰一笑。
她搂着小孙子,细细交代接下来的安排。
老年人说起话来就很难停住。
周梅花絮叨到了半夜才缓缓松手,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强撑着听到半夜的小孩躺在老人身边,也渐渐睡了过去。
漫漫长夜耗尽,晨光唤醒了周周。
他爬起来,穿好衣服穿好鞋出了门。
村里这时候已经很热闹了。
土水井边上围了一圈人,排着队准备接水。
看见路过的周周,有个热心的汉子问了一句。
“樊小周,你干什么去?你奶奶呢?”
“奶奶死了,我去找大伯。”周周平静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