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丧失视力真比想象中还要折磨人,即便宁玉已经尽最大努力让自己放松精神并对复明谨慎乐观,但眼前这片雾蒙蒙,仍旧如刺那般,时不时扎她一下。
这边海棠把粥喂完,起身取来温水给宁玉漱口,又再拿起帕子,才刚碰到宁玉嘴边,手却被挡下。
“我自己来。”宁玉说着,顺势从海棠手里把帕子摸了过去。
明眼的海棠看着小姐那一点点摸索的动作,眼睛不觉又再泛红。
这边宁玉擦了擦嘴,仍把帕子抓在手里,却是向海棠发问:“听说祖母搬箱抬柜的给我置换了东西,你去看看,回来告诉我都换了些什么?”
这一问倒是无意间打断了海棠那又要难过掉泪的情绪,所问又正好是她清楚的,便就立刻答道:“是老夫人给小姐换了些衣裳。”
“只是换了衣裳?可我怎么听说是一箱一箱的,衣裳的话,何至于此?”
“除了衣裳,还有床褥寝被。”
宁玉一听,眉头一蹙:“你这越说我越糊涂,衣裳,被褥,这是怎么个说法?”
所谓替换衣物寝被,自是府医的要求,但这层内因老夫人也遵照先前所说,除了沈妈妈,再未外露,故而海棠便只知晓替换了什么物件,至于为何却不清楚。小姐问起,自然老实说出。
宁玉心里奇怪,但听着东西也都寻常,便暂时搁置疑问,转而说道:“那你陪我走一走。”
已经听桃红说了适才事情经过的海棠,这会儿直接拒绝:“海棠不能答应。”
宁玉循声将脸转去:“又怎么了?”
“小姐您——”险险就脱口而出“您这会儿看不见”,好在瞬间急智,道,“孙大夫估摸着就到了,等他来瞧过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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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只是海棠临时胡诌的理由,为的就是拖住自家小姐。
就刚刚桃红描述的情形,即便周围有人防护,小姐也远未恢复到能顺利走动的程度,海棠不敢赌,她怕万一小姐再摔出个好歹,自己多长几个脑袋都不够老夫人砍的。
而被海棠拿来当挡箭牌的孙大夫,从天还没亮宁玉苏醒后就继续陪着,先是号脉,又待宁玉沐浴更衣后再次诊视,反复确认情况稳定后才出了府去返回自己药铺,究其实也没有离开很久。
因此海棠盲猜其即便再来,再是如何也得一二时辰后,到时就算是老夫人也肯定已经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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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宁玉才在海棠的劝说下刚刚躺下闭目养神,关着的房门就被敲响,却是杏儿在外头响声通报:“小姐,孙大夫来了。”
海棠一听竟有些错愕,应声走着去开门时内心忍不住嘀咕:这么快,莫非只是回去拾掇一下就过来了?
门开,一看,确是府医,但是——
自这位府医进出上官家,其着装就是清一色的广袖长袍,发髻也多是松散低挽,真就一副清冷随意的世外模样。
但此时与药童一同站在门外的他,窄袖圆领袍,头发梳高挽髻束于顶,戴布帽盖之。
这身装束一眼看去,却让海棠莫名想起曾几何时偶然在街上见过的背着箱笼步履匆匆的远行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