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府选管事不久,丞相海青的夫人设赏花宴,海青被封为忠智候,所以,大家都叫她候夫人。京中贵妇们纷纷携礼而至,冯妙如也在受邀之列。她稍作思量,便带着杏红一同前往。
马车缓缓停在侯府门前,冯妙如下车时,身姿优雅,仪态万方,杏红跟在身后,低垂着头,脚步细碎,双手紧张地揪着衣角。门房高声通传,引着二人入内。
刚踏入花园,一众夫人的目光便纷纷投来。冯妙如面带微笑,从容地与众人寒暄行礼,言辞得体,落落大方。杏红则怯生生地站在她身后,眼神慌乱地扫过众人,遇到旁人目光交汇,便慌忙低下头,像只受惊的小鹿。
行至花厅落座,精致的糕点、馥郁的香茗依次摆上。忠勇侯夫人笑着开口:“久闻太子妃温婉贤淑,今日这园子的花,怕是都及不上您的风姿。”冯妙如轻轻摆手,笑语盈盈:“侯夫人谬赞,今日这园子繁花似锦,倒是让我等大饱眼福。”
此时,丫鬟呈上一幅绣品,说是江南新进的双面绣,绣的是牡丹争艳图,针法精妙,丝线流光溢彩。众人围拢观赏,赞叹声不绝于耳。冯妙如也起身,目光赞许,杏红亦步亦趋,不小心碰到了旁边一位夫人的裙摆,她吓得脸色惨白,慌忙屈膝行礼,声音颤抖:“夫……夫人,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位夫人微微皱眉,还未言语,冯妙如已轻轻挽过杏红,柔声道:“无妨,妹妹想必也是被这绣品吸引,一时失神。”转而看向众人,“我这妹妹心善,就是胆子小了些,见笑了。”说罢,还亲昵地拍了拍杏红的手,似在安抚。众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气氛重归融洽。
赏花、品茶、论诗,半日时光悠悠而过。临走时,忠勇侯夫人特意送上一盒珍贵的香料,说是西域进贡,特赠与冯妙如。冯妙如谢过,带着杏红告辞。
上了马车,杏红仍心有余悸,眼眶微红:“夫人,今日我差点闯了大祸,多亏您……”冯妙如递过手帕,轻轻为她拭去眼角泪花:“傻丫头,在我身边,不必如此谨小慎微,有我呢。”语气里满是慈爱与包容,杏红心中暖意涌动,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府途中,冯妙如见杏红仍有些惊魂未定,便轻声与她拉起家常,说起太子府后园的花儿开得正好,过几日得空儿,一同去剪些插瓶。杏红听着这些暖心话,渐渐放松下来,嘴角泛起浅笑,应和着夫人。
刚入太子府,就见管家匆匆迎来,神色略显慌张:“夫人,宫中太后娘娘身边的孙姑姑来了,此刻正在正厅候着,说是太后娘娘听闻小少爷聪慧过人,想召进宫去陪伴几日。”冯妙如微微一怔,心中虽有不舍,但太后懿旨怎敢违抗。
她定了定神,对杏红说道:“杏红,你随我一同去见见孙姑姑。”杏红下意识地揪紧手帕,面露怯意,却也只能点头跟上。
正厅里,孙姑姑端坐在上位,见冯妙如进来,起身行礼。冯妙如优雅还礼,笑语寒暄,尽显大度雍容。杏红则垂手站在一旁,头都不敢抬,听到孙姑姑提及圆儿进宫的种种规矩,心愈发揪紧,手心里满是冷汗。
待孙姑姑说明来意离去后,冯妙如这才转身对杏红说:“我知晓你心疼圆儿,我又何尝不是。但太后娘娘的旨意不可违,这几日,你帮我把圆儿入宫要用的衣物、物件仔细收拾出来。”杏红忙应道:“是,夫人,我定当尽心。”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定。
接下来两日,杏红忙前忙后,眼睛熬得通红。她依照冯妙如的吩咐,将圆儿平日里最爱读的书、爱玩的物件一一整理妥当,又反复叮嘱圆儿进宫后的注意事项,那模样比冯妙如还要紧张几分。
到了圆儿进宫那日,冯妙如亲自送他至府门,眼眶微红却强忍着泪。杏红跟在身后,也是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看着圆儿小小的身影远去,杏红的肩膀微微颤抖,冯妙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予无声的慰藉。
在圆儿进宫的日子里,冯妙如思念孩子,夜间常常难以入眠。杏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虽胆怯,却鼓足勇气,每晚都守在冯妙如房外,轻声道:“夫人,您要是睡不着,唤我一声,我陪您说说话。”冯妙如心中感动,知晓在这难熬的时光里,杏红这份心意弥足珍贵。
话说太子府,自从翠羽接手管事之位后,府里的风气愈发井然有序。清晨,天才蒙蒙亮,她便如一阵风般穿梭在各个院子,督促丫鬟小厮们起身干活。
见有丫鬟睡眼惺忪、动作拖沓,翠羽柳眉一竖,提高了嗓门:“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懒散!误了主子们用膳,仔细你们的皮!”那丫鬟吓得一哆嗦,瞌睡全无,赶忙加快了手脚。
洒扫庭院时,有个小厮偷懒,只草草扫了几下便想蒙混过关。翠羽眼尖,几步上前,一把夺过扫帚:“瞧瞧你这扫的什么地,敷衍了事!重扫,要是再不干净,今儿个就别想领月钱!”小厮面露惧色,忙不迭地返工。
膳食房里,采买的仆役报账时想虚报账目,多捞些油水。翠羽听完,目光犀利如鹰,直视那人眼睛:“我虽没念过什么书,但这账目上的猫腻别想逃过我的眼,你老实交代,多报的钱去哪儿了?”仆役被盯得心虚,扑通一声跪下,如实招供,翠羽当即按规矩严惩,自此没人再敢在账目上动手脚。
不过,翠羽也有细心的一面。她知道冯妙如喜静,便特意安排人在夫人院子周围洒扫时动作放轻;察觉杏红照顾孩子辛苦,会悄悄差人送些滋补的点心过去,还嘴硬地说:“可别累坏了,小少爷、小小姐要是有个好歹,唯你是问。”
有一回,府里新来了几个丫鬟,不懂规矩,在走廊上嬉笑打闹。翠羽听到声响赶来,本欲发作,见她们年纪小,又生生忍住,耐着性子训诫:“这是太子府,不是你们乡下撒野的地儿,规矩都得给我学好,要是再犯,可没这么轻易饶过。”新丫鬟们被训得规规矩矩,此后做事谨小慎微。在翠羽的管理下,太子府上下各司其职,一片有条不紊的景象。
府里有个叫锦儿的丫鬟,生得有几分姿色,心眼却颇多。她眼见杏红得夫人看重,心里便打起了小算盘,想着讨好杏红,借她之力往上爬。
平日里,只要杏红在院子里,锦儿就跟个影子似的凑上前。有一回,杏红坐在廊下给柔儿绣手帕,锦儿笑嘻嘻地端来一碟点心:“杏红姐姐,这是我特意给您留的,您尝尝,可甜了。”杏红推辞不过,只得道了谢接过。
锦儿顺势挨着杏红坐下,眼睛滴溜溜一转,开始小声嘀咕:“姐姐,您瞧那翠羽,整日里凶巴巴的,把大伙都吓得够呛。就说前儿个吧,小兰不过是打碎了个茶碗,她就扣了人家半个月月钱,也太狠了些。”杏红听着,微微皱眉:“翠羽姐姐也是为了管好府里,咱们做事小心些就是了。”
锦儿却不死心,继续煽风点火:“姐姐您心善,可翠羽她未必领情。我听说啊,上次夫人吩咐她给您挑些新料子做衣裳,她拖拖拉拉的,指不定心里怎么嫉妒您呢。”杏红面露犹豫,轻轻摇头:“不会的,翠羽姐姐做事向来利落,许是有事耽搁了。”
见杏红不上钩,锦儿仍不罢休。又一日,趁冯妙如带着孩子们在花园游玩,锦儿故意在杏红面前佯装委屈落泪:“姐姐,我不过是帮着小翠整理花草,不小心踩坏了几株,翠羽就当着众人面骂我,我这脸都丢尽了,姐姐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杏红心里有些不忍,正要开口安慰,冯妙如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
锦儿心中一慌,赶忙擦泪。杏红如实相告,冯妙如看向锦儿,目光清冷:“府里的规矩大家都得守,翠羽按章办事,你若犯错,莫要怪罪他人。再者,杏红事务繁忙,莫要拿这些琐事烦她。”锦儿吓得跪地求饶,自此,再也不敢在杏红面前搬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