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咯吱窝下边,长了个痈?”
乾清宫暖阁中,方才还笑呵呵的看着各地儿子们给他送来年礼的老朱,在听了朴不成禀告的话语之后,瞬间变得如暴躁的狮子一般,须发直接张扬起来。
在地上来回踱步,跟要吃人似的。
“可不是奴婢探听太子爷那边的消息....”
朴不成躬身,低声道,“是曹国公刚才出宫的时候特意跟奴婢说的....他还说可千万别把这事不当回事儿.....”
“太子身子有恙!”
老朱突然打断老朴,怒道,“东宫那边的奴婢们竟然没一个人报上来?这些狗东西养着干什么?咱养两只狗,还知道汪汪两声呢!”
闻言,朴不成不敢多言,深深低头。
“身边每个女人就是不行......!”
老朱又咆哮几句,“二丫头呢?他既知道太子病了,为何不亲自跟咱说?”
“回皇爷!”
朴不成忙道,“曹国公知晓太子爷有恙之后,马上出宫去寻申国公去了!”
说着,朴不成看了眼老朱的神色,继续道,“太子爷早年间身上也长过那东西,是原先太医院戴太医给看好的!”
“万太医?哪个?赶紧让他来!”老朱气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呃...”
朴不成顿了顿,“洪武十五年他因为给皇后娘娘问诊不用心,已经....伏法了!”
“啊?”老朱一愣,眨眨眼,“死了?那....二丫头让邓镇去找谁?”
“是张太医的儿子。”
朴不成继续道,“太子爷说当年张太医给他瞧病的时候,戴太医的儿子就在边上帮着打下手了,知道这病怎么治!”
“戴太医的儿子戴罪发配至岭南惠州,曹国公找申国公,让他快马寻人。”
“曹国公说了,年底底下各衙门都封箱了。若是用公文的形式,肯定慢。不如直接让申国公一路快马奔驰....”
说着,朴不成顿了顿,“据下面人回话。申国公得了曹国公的知会之后,片刻都没有耽误,连衣裳都没换,带了八名亲兵,一人带了四匹战马直接出城了。”
“他还有些良心!”
老朱闻言,脸色微微缓和一些,咬牙道,“不像他妻族那些狼心狗肺的!”
说着,又是冷笑,“他呀,摊上二丫头这门亲,烧高香去吧!”
朴不成不敢接话,又道,“皇爷,曹国公还说了,日后太子爷那边的饮食要改改。已经让光禄寺重新给太子爷定了菜单....还说让奴婢.....”
“让你干什么?”老朱斜眼道。
“让奴婢盯着点...”
朴不成低声道,“私下控制太子爷那边的供应!”
“哼!”
老朱冷哼,而后叹息,“还是自家人上心呀!”
作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开国帝王,老朱太知道痈这玩意有多害人了!
早些年南征北战的时,军中不知多少人得过这玩意。不管多生龙活虎的汉子,得了这个病就没有不喊疼的。
而且一旦脓血倒流,引得伤口化脓,那就等死吧,大罗金仙都救不得!
想到此处,老朱心中怒气更甚。
“去,把所有御医都给咱叫来!”
说着,转身就朝外走,“去太子那!”
~~
“嘶.....”
玉华堂中,朱标坐在椅子上。
包敬跪在他脚边,小心翼翼的给他咯吱窝下面,那颗鼓起来的痈上擦着清凉膏药。
“可是奴婢弄疼了您?”
“不是.....”
朱标苦笑,“是有点凉!”说着,笑道,“还别说,这药膏一擦,还真是舒服不少,起码不火次撩的了!”
正说着,外边忽然响起脚步。
不等朱标起身,就见他老子已经板着脸,皱着眉,大步进来。
“父亲....”
“坐那!”
老朱快步上前,顺腿把包敬踢到一边,然后一只手抓住朱标的胳膊,俯身看着他咯吱窝下面长的东西。
“父亲....”
朱标笑道,“没大事,不是第一回长了,就是这次长的地方不好....”
“你也知道长的地方不好!”
老朱怒道,“腋窝这地方莫说是长了这玩意,就是寻常伤口都不愿意好!”
说着,更怒道,“你这么大人了,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吗?宫里养了那么多太医,都是摆设?”
“儿子....”
朱标讪笑,“也没想到他能长这么快,前几天还是个小结呢。睡一觉之后,就鼓起来了!”
说着,穿上衣裳放下手臂,“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把脓血引出来就好!”
“好个屁!”
老朱大怒,抬手就要打。
但手在半空又停住,跺脚道,“你怎么....得这种病呀!”
“徐天德背上就长了这玩意....”
老朱来回踱步,“多少年都不好.....原来多硬朗的汉子,现在都被折磨成啥样了?好几次差点人都没了!疼起来的时候.....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
“你既已得过一次,为何不说?”
“儿子头一回得的是,正是母亲病重!”
朱标起身,开口道,“也不敢惊动您.....且当时也没长多大就让戴太医给切开了,这些年都没犯过!”
说着,轻轻拉住老朱的袖子,“父亲,都是儿子不好,让您担心了!”
就这时,外边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
“皇上,太子爷...”
朴不成在殿外道,“太医院的各位大夫都来了!”
“滚进来!”
老朱咆哮道,“滚进来给太子瞧病!”
说着,咬牙道,“看不好,谁他妈也别想过年了!”
~~
“痈,见!”
“但长在腋窝那地方,最是凶险!”
于此同时,夫子庙大街上的莲花养生堂大药铺之中,李景隆对面,一七十多岁头发胡子都白了,说话时手臂哆哆嗦嗦的老头,捋着胡子满脸凝重。
老头姓名很是罕见,姓楼名英。
家中世代行医,乃是杭州萧山一带有名的大夫。从小就跟着父亲祖父,摇着铃铛走街串巷给人看病。
但这年月,医生属于下九流。
所以尽管他给人看了一辈子病,活人无数,但依旧属于社会最底层。
能在李景隆这坐馆,也是机缘巧合。
当初李文忠病重的时候,杭州卫指挥使把他推荐来京。吃了他开的几副药之后,虽没能药到病除,但也减少了许多痛苦。
只可惜就因为他不是出身太医院的,所以人微言轻,不被重视,又被排挤。
在给李文忠诊治一事上,根本说不上话。
不过李家其他人,大病小灾的他都给看了不少,而且都能药到病除。
而后李景隆筹备莲花养生堂,家中的管事想起来这么个人,便把他招揽过来,坐馆行医。
今儿李景隆突然想起了此人,所以马上过来亲自询问。
“腋下,连接人体经络!”
楼英继续沉吟道,“而且本就是湿气郁结之地....”说着,叹息一声,“太医院那些医生,不是老朽要说他们的坏话!他们看病,本就存了七分保守的心思,大多药都是看不好病也吃不死人......”
“您老快说说!”
李景隆急道,“有没有法子?”
“您说太子爷已长了一次了,是让人给切开之后好的,谁切的?”楼英问道。
“姓戴,他儿子叫戴思恭。我这边已让人去岭南找人去了!”
“哦!”
楼英眼睛一亮,“原来是他家,他家可是家学渊源,最善治各种痘症!”
“您老先别说旁人了!”
李景隆道,“快说如何给太子爷看病吧!您也说了,腋窝之处最是凶险.....”
“可是.....?”
忽然之间,楼英沉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