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彬在两千守备军的簇拥之下,骑着高头大马,缓缓驶出三浦县县城的东门。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了——一排黑洞洞的火炮炮口正对着他们。
尽管双方相距几百米远,但胥彬望着那些火炮,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往上蹿。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略微迟疑了片刻,便示意潘天佑前去与陈玉华交涉。
潘天佑也是压力山大。
他害怕的并非那些火炮,而是整齐排列在火炮前方的士兵手中的步枪。
他心里清楚,要是在交涉过程中,有人不小心扣动扳机,那要命的子弹飞过来,自己可就小命不保了。
可大人的命令如山,他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骑着战马,朝着“果敢自卫队”的方向缓缓走去。
此时,卜立诚站在城门楼上,望着守备军那毫无章法、乱作一团的队伍,心里暗忖,胥彬此番怕是不打算以守备的身份去压制陈玉华了,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妙,但还是心存一丝侥幸。
潘天佑刚走到两军阵前,突然,一连几颗子弹“噗噗噗”地打在他身前一尺远的地面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他差点掉头就跑。
陈二柱对着枪口轻轻吹了口气,然后扯着嗓子高声喝道:“叫你们的主官出来说话!”
潘天佑一听这话,心中暗自窃喜,连忙调转马头,飞快地往回跑。
“大人,您也听见了,陈校尉要您过去说话呢!”潘天佑一脸忐忑地说道。
胥彬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开口斥责道:“真是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本帅又不是聋子,会听不见!”
潘天佑被骂得满脸无奈,心里直犯嘀咕:又不是我让您过去的,我有什么错啊?
胥彬催动战马,来到自家队伍的前列后便停了下来,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阳江府守备在此,果敢校尉还不前来参拜!”
他身为上官,怎么能在阵前主动去见下属呢?
所以他故意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想让陈玉华过来参拜,顺便试探一下陈玉华的态度。
陈玉华的战马停在步枪队列的后方,听到胥彬在这个时候还在摆官威,他不紧不慢地举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向前勾了两下。
他身后的特战小队里,一名狙击手立刻心领神会,扣动了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如闪电般划过几百米的空间,直直地射进了胥彬胯下战马的前胸。
胥彬的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两条前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直接把胥彬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胥彬摔在地上,立刻像是个滚地葫芦一样地滚了起来。
“快!保护大帅!”
胥彬的亲卫们听到枪声,还以为胥彬被子弹击中了,立刻蜂拥而上,将地上的胥彬团团围住,并且迅速用几面厚重的大盾牌在他身前搭起了一堵坚固的盾牌墙,以防他再次遭到枪击。
陈玉华看到对面的这一幕,对胥彬的亲卫们倒是生出了几分赞赏之意。
不过,他转念一想,武官的亲卫一般都是由同族之人担任,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才会舍生忘死地保护武官。
他不禁在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抽调几个族人来担任亲卫呢?
他看了看身边的毛琛等人,又觉得自己似乎没必要这么做。
毛琛他们都是自己的奴仆,全靠自己才能过上好日子,自己平日里对他们虽说不上恩威并施,但也算是优待有加,他们肯定不希望自己出事。
更何况,陈氏宗族的那些族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族人,还不一定呢。
胥彬毕竟是个武将,要是正常情况下,战马出问题他也不至于摔倒。但他心里害怕被对面的子弹击中,所以才故意在地上翻滚了几下。
亲卫们迅速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此时胥彬的脸色十分难看。
不过,他并没有退回到队伍中,他心里清楚,刚才对面的人要是真想杀他,就不会打马,而是直接打他了。
他可不相信陈玉华会派一个枪法差劲的人来吓唬自己。但他也没有辜负亲卫们的一番好意,躲在盾牌墙后面。
陈玉华看着对面胥彬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从毛琛手里接过麦克风,开口说道:“胥大人,就别再假扮守备大人了,守备大人之前说过,本校尉不用去拜见他。而且,这里实际上已经属于牛头山马匪的管控地盘,你这么说,可是有给守备大人栽赃嫁祸的嫌疑啊!”
他那慢条斯理的话语通过便携式音箱,清晰地传到了守备军那边,把胥彬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他之前确实跟陈玉华说过不用去府城拜见自己,没想到现在却被逼着来见陈玉华。
不过,陈玉华的话也给他留了个台阶下。要是他再坚持自己是阳江府守备,不仅今天要颜面扫地,说不定还会被当作假扮朝廷命官给杀了。
于是,胥彬只能憋屈地大声喊道:“陈校尉说得对。还望陈校尉能让开一条路,放我等离开。”
陈玉华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胥大人把本校尉这么多人拦在这里一整天,就想这么轻易地走掉吗?”
听到陈玉华又叫自己“胥大人”,胥彬有种被陈玉华当猴耍的感觉。他愤怒地喝道:“你待如何?士可杀不可辱……”
话还没说完,陈玉华再次举起手勾了一下,又是一声枪响。几乎与此同时,胥彬身边一个举着厚重盾牌的亲卫突然惨叫一声,双手松开盾牌,身体向后倒了下去。
众人连忙朝那个亲卫看去,只见他胸口的铠甲破了一个洞,鲜血正不断地从破洞中喷涌而出。
所有人都惊恐地扭头看向盾牌墙,只见那个亲卫负责的那面盾牌上多出了一个孔洞,透过阴影,能看到有光从孔洞中透过来。
“嘶——”
众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面的武器实在是太厉害了,这盾牌虽然是木制的,但选用的都是质地坚硬木材,足足有一寸多厚,而且还刷了桐油,即便是沉重的大砍刀也很难一刀砍破,没想到竟然挡不住一颗小小的子弹!
胥彬比亲卫们想得更多,他心里明白,这是陈玉华给自己的警告。要是自己再废话连篇,不能让陈玉华满意,今天恐怕真的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了。
“你待如何?”胥彬再次大喊道,不过这一次,他只问了这一句。
“哈哈哈!”陈玉华对胥彬的反应十分满意,先是畅快地大笑起来,尽情发泄着当初授官时受到羞辱的那股怨气。
“我们这么多人白白在这里驻扎了一天,人要吃饭,马要吃草,耗费了不少钱粮。”陈玉华的声音传了过来。
胥彬立刻扯着嗓子喊道:“需要多少钱粮,我守备……我赔!”他不敢说自己是守备了。
陈玉华微微一笑,却没有说需要赔多少钱粮,而是慢悠悠地说道:“兵法有云:兵贵神速。我军白白在这里浪费了一天时间,牛头山马匪肯定早就得到了消息,做好了迎敌的准备,这给我军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请问胥大人,你打算怎么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