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说的,着什么急呀,这是怕我赖账吗?”
“是。”
老太君尴尬地咳嗽一声,“郡主甭理她,这个十一娘啊,就爱说玩笑话。”
李悠然掩下眼中的鄙夷,“小秋。”
没拿鹤氅的那个丫鬟,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数了五张,递给李悠然。
李悠然扬了扬下巴,丫鬟心领神会,快步朝着无忧走来,眼神十分神气,隐隐带着几分不屑。
无忧睃了一眼伸到面前的单手,莞尔一笑,从容不迫:
“我教你,还是教她呀?
郡主不会连基本的拜师礼仪都不懂吧。”
老太君听得大吃一惊,积压的郁闷在这瞬间隐隐得到释放,又怕惹火烧身,波及国公府,佯装怒道:
“十一娘,你这是做什么!怎可如此无礼!”
无忧不为所动,李悠然直直地看向无忧,半晌,移开视线,轻启朱唇:
“是我失礼了。”
她翩然起身,一把从丫鬟手中夺过银票,压下恼火,大步流星走到无忧面前,有模有样双手奉上。
无忧没有接,话锋一转,轻声细语道:
“长幸郡主穿貂套羽的,应当不知挨冻的滋味多难熬。我小时候被冻狠了,极其畏冷畏寒,冬日是不喜出门的。”
李悠然哪里不知她是有意刁难,为了成事只得先忍一程。
不是没想过直接将人掳走,就怕被无忧识破,或是打草惊蛇节外生枝,这才选了光明正大的请人之路。
“冷就多穿些嘛,我也怕冷,这样,我给你提供厚实保暖的冬衣,包你暖和。
我这身你可喜欢?照样给你整一套?
将军府有花椒火墙的屋子,鸿羽帐,地上给你铺满毛毯,我保证一丁点儿都冷不到你的。”
“可我身体不好,日常得喝药吃补品。”
“府医也有,上好的药材随你用。”
“我挑嘴。”
“这个更简单了,你想吃什么,列个清单给我,我保证一应俱全。”
“可是我这个手,还没养好,不能吹冷风的。”
“那就在室内,你在室内教我。再给你整一副羊皮手套,总成了吧。”
李悠然把两世的耐心都挤出来,才堪堪压住怒火,费尽力气挤出一个难看的假笑:
“可还有要求?”
三言两语间攻守易形了,位低的一派轻松再三挑剔,华丽雍贵的略显紧张全是讨好。
那颗红光璀璨的赤玉珠子随着李悠然微微前倾的身子,摇摇闪闪。
闪的满堂静默,一屋子都看的瞠目结舌,惊奇不已。
老太君心中疑惑,一边不喜无忧自大小性的作态,一边又跟着沾沾自意,眼中委实得意,方才内心有多自怯憋屈,现在就有多痛快。
“还是算了吧。”
李悠然忍无可忍,瞪着眼睛骤然声大:“你是在耍我吗?”
“当然不是,我是害怕。
我这儿还没怎样呢,你就急了,想来长幸郡主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
我这个人呢,有些厌蠢,长幸郡主自认蠢笨,万一我一时着急,出言不逊,冲撞了郡主……
被你治个不敬之罪,或是你母亲看不惯我……我岂不是羊入虎口,自讨苦吃?”
李悠然被无忧一口一个蠢笨噎得够呛,偏不能发作,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的脖子上青筋暴起。
几番自我建设后,方咬牙耐着性子道:
“你误会了,我那是以为你无端耍我,才有些着急不满。你若是用心教,我自是不会无事生非。
都说严师出高徒,我巴不得你要求严格。
当着你祖母的面,悠然保证,绝不会以态度言语之过小题大做。
至于母亲那边,我亦会与她说好,定不让她为难你。你不必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老太君轻咳了一声,给无忧搭个台阶下:
“差不多行了,郡主如此礼贤,你莫要太过不识好歹了。”
“好,既然长幸郡主如此有诚意,我自当尽力。”
李悠然深知这府里看不惯无忧的人很多,身子前倾,摆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
“请娘子笑纳。”
无忧这才慢慢伸出手,云淡风轻地接过。
李悠然松了口气,“那请吧。”
“等你把冬衣送来,我确定不会冻着,再走不晚。”
既选择了做戏含泪也得演下去,李悠然拿她没招,只得应下,
“好,我这就去安排。老太君,您可同意,我将十一娘子接走小住几日?”
“郡主求贤若渴,老身看着佩服。
只是这孩子到底不知自小被规矩约束长大的,老身也是担心……”
“老太君且放心,母亲与我都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再说上门是客,哪有处处约束客人的。我跟您保证,我一定会照顾好十一娘子,学成之后,便全须全尾的将她送回来。”
“那老身就放心了。”
寒暄了两句,李悠然便带着丫鬟匆匆而去。
老太君笑得嘴巴都僵硬了,揉着脸颊,“你和长幸郡主有什么过节?”
“祖母何出此言呢?”
“傻子都看出来了,你摆明故意讹诈刁难她,为何如此?”
无忧喝口茶,对上老太君审视的目光,“华宁郡主与她不睦。”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无忧眨了眨眼,颇为无辜:“我也不知道她回来呀,她人已经在这儿了,我怎么说呢?”
老太君立刻想通了无忧故作姿态的前因后果,幽幽哀叹了两声。
“也罢,你并非上赶着巴结,华宁郡主知道,也不会怪你了。”
“我走后,孟姨娘,还请祖母照拂。”
老太君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既然答应了你会饶恕她,余自不会毁诺。正事要紧,你也别惦记她了,回去好生想想怎么教郡主。
你在府里无拘无束惯了,去别人府上做客,谨言慎行,万不能如方才那般放肆了。”
“我知道。”
“可想好带几个丫鬟同去?”
无忧佯装思考地抓了抓额角,慢吞吞道:
“我想着,我那药不能停,便带上医娘主仆吧。”
“丫鬟一个都不带吗?”
“左不过三五日,将军府定是不缺丫鬟,将军府的规矩,我们也不清楚,带多了人也不大合适。”
老太君抿唇想了想,“但两人你认识时间不长,信得过吗?”
“我看她们眼神清澈,进退得当,应该不是鲁莽,不知分寸之人。”
老太君思忖了一会儿,想着外来的或许是个护身符。反正是初认识,万一她们行差就错,也牵连不到国公府身上。
“就照你说的办吧。去准备吧。”
“孙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