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是沈浚最感到无奈之处,他无法将自己的亲身经历据实相告,因为哪怕只触及到真相的一点皮毛,都会使整件事情看上去显得那么荒谬不可信。
而他所提出的这些建议就真的会被当成是梦中的呓语,甚或直接把他当成是信口胡诌的疯子,传将出去还可能被窛上散播虚假消息,企图制造恐慌的罪名。
果然,思若起初还不住地点头表示明白,但越听下去越觉得惊奇和不对劲儿,脸上的神色也愈显尴尬。
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不过是随口说说,目的只是为了打开话匣子,好找机会转到自己所关心的那件事上,没想到对方的回答竟严肃夸张得比出门前爹爹的千叮万嘱还更甚何止几倍十几倍。
两名护卫则像平日看到京城大户人家的傻儿子胡言乱语一般不屑而又嘲讽地微笑着。显然,沈浚的话他们一点都没听进去,即便一开始有关食物和饮水的建议无可指摘,可后来被他们视为是故弄玄虚的讲话,将这一部分也连带着否定了。
“公子的话思若一定谨记在心!”思若既然对沈浚所谓的危险持怀疑态度,也就不继续在这件事上追根究底,接下来话锋一转,道,“只是思若还有一事请教,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沈浚学着故人的措辞道,将信将疑而又无奈地结束了刚才的话题,甚至为不能道出实情而感到有点儿懊恼,他担心他们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以致在毫无准备和防备的情况下遭遇什么不测,可他知道自己也只能帮他们到这儿,接下来就全看天意如何了。
“刚刚公子的同伴说你们是在王爷手下做事,不知是哪一位?”思若犹豫了一下,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问道。
思若的话刚一出口,沈浚便顿感不妙,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
因为虽然穿越过来已有十几日,但他对这位王爷的底细还几乎毫不了解,除了被动得知一些新近发生的情况,他从来没有主动向两位同伴询问过别的信息,当然也不可能直接询问,哪怕是转弯抹角的尝试,都无疑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最主要的是他压根儿也没想过要询问,他唯一关心的自己如何才能穿越回去。
因此,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沈浚只能端出自己仅知的一点信息搪塞道:“不错,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他只是位侯爷,同时兼任洛城县令。”
然后带着求助的眼神望向正朝他们这里走来的陆修武。
心想,倘若面前这位美丽的小姐再继续追问下去的话,为免露馅儿,他只好想办法让陆修武来代为回答了。
好在他马上就会抵达跟前,沈浚想。
陆修武的身后跟着丫鬟春红,在二人的脸上,只一瞥,沈浚便意外地发现了带有同样含义的红晕,尤其是陆修武,平日不喝酒的他,此刻脸颊红得像半壶烧酒刚刚下肚,就连眼神也变得湿润和迷离起来。
此外,两人均不约而同地流露出羞涩而又幸福的神情,令沈浚看了忍俊不禁。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同伴兼好友——至少他已把对方当朋友看待,展现在他眼前的一直是要强且自尊的一面,尽管不乏对弟弟含而不露的亲情,但仍给人一种被一层故作深沉与冷漠的套子罩着的感觉。
时至今日,当他看到同伴内心中充满柔情的新的一面时,他才真正喜欢上这个热血而又真实的青年。
仿佛看到自己在恋爱一样,沈浚从陆修武身上找回了学生时代曾有过的炽烈的,后来被自己强行从生命中排除出去了的对爱与幸福的憧憬和希望。
曾几何时,他也跟陆修武一样在女孩面前显得腼腆而又笨拙,但那时他至少还有梦想,将来可以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孩。其实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可当他迈入真正的残酷的现实生活时,摆在他面前的似乎无法解决的难题,第一次迫使他面对真实的自己。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不再做梦,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不再做白日梦,而从小到大,他曾无数次在醒着的时候憧憬着漂亮的女友和美好的生活。
那些满怀希望的日子使他度过了身体上最疲惫的学生时代,以致每每回想起来,他一点也不觉得苦,甚至还充满了感激之情。
因为驰骋在梦想的广阔草原上,那段时光对他来说是极其美好的。
当真正步入社会以后,几个回合下来,现实便击碎了他所有的梦幻。
渐渐地他不再做白日梦,也不再进行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开始嘲笑那是小孩子才会干的傻事,而他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该再做这种浪费时间和生命的蠢事。
然而他又不肯向现实低头,随便找一个女孩过日子,他心里清楚那即是对自己不负责,也对女孩不公平,总之,他无法跟一个不喜欢又同自己毫无共同语言的姑娘一起生活。
可他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并开始信奉空想改变不了任何事,然而他又无力改变什么,这才是最令他感到沮丧的地方。于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生活不但变得索然寡味、枯燥难捱,而且了无希望。
穿越过来的这些日子,沈浚更觉得生活的无趣,这里没有手机、电视,没有一切现代化的设备,生活因此变得极其简单,一日三餐也很清淡,不过这都还好说,甚至根本没引起他的过分关注。
真正使沈浚感到了无生趣的是,他就像一颗棋子被随意摆布、驱使,没有亲朋好友,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是出去执行所谓的秘密任务,就算这是自己的工作,没什么好抱怨的,可时间久了,也会逐渐使人变得像是一部毫无感情的机器或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