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食坊,这是一间开在河边的小饭店,店主秦大田是土生土长的小河村人,因为早些年里头被拉住充兵到过城镇,所以见识过城镇之中的风景,也长了不少的见识。
在一次大周与契丹的大战之中,秦大田便趁乱逃了回来。
回来之后通过自己的见识,用全家的积蓄开了这间小河食坊,专门做些路过旅人的生意,给他们提供酒食和临时居所。
在刚开始的时候,这小河食坊凭借着深处大周和伪唐交界处位置的这个优势,每天都能接到许许多多路过做两国贸易的商客,给秦大田带来了不少的盈利。
只不过,秦大田当时在开封府时光顾着看别人的饭店是如何赚钱的了,却没有看到别人后面的经营手段。
而且,现在因为大周已经把伪唐给灭了,这个原本的两国交界的优势也不复存在。
自然的,秦大田的这间小河食坊自从开业的两年之后,就没有几个人客路过了。
“掌柜的,走了啊!账就记在簿子上,等你豆爷的兄弟区回来了,就一并给你清完。”
食坊之中,一个布衣麻裤的粗糙汉子正把腿跨在长凳上坐着,然后一把将盘子中仅剩的十几粒炒豆子全部倒在了手中,便站了起来大声嚷嚷了一身,朝外走去。
秦大田正在后厨拍打着四处乱飞的苍蝇,听到声音之后连忙放下手中的杆把,直接冲了出来。
“你这糙汉又想逃账,你看看你都逃了几回了,这簿子上都已经快要下不了墨了,全是你的账。”
秦大田拉住又想逃账的豆,将一个黑色已经被墨浸透的簿子放在了豆的面前。
他当着豆的面,将簿子一页一页的翻开。
从开始的第一页,翻到了簿子的最后一页,竟然完完全全都是写着一个豆字。
豆闻言则是满脸的不耐烦,他一把将秦大田的簿子挡开。
“你这厮怎如此小肚鸡肠,不过几把豆子一口酒,能要几两铜圆?你竟要将我记在这簿子之上。”豆指着秦大田的鼻子开口道。
此番言论,顿时便让秦大田十分不爽。
明明是眼前这糙汉成天赊账、从不给钱。
怎么到了这糙汉的嘴中,却成了自己小肚鸡肠了。
“你这糙汉真当会强词夺理,明明是你自己吃俏食,却还诬陷起店家我小肚鸡肠起来了?”
“况且何言叫做几把豆子一口酒?现如今正是饥荒年代,你可知这豆子一两几钱?这就一瓢几钱?”
“你这每次逃一次,每次逃一次,总共逃掉的豆子足价值百金,这酒亦可填满一坛子。”
秦大田十分恼怒地开口道。
原本他是打算好声好气地跟豆好好讲讲理,让他将这账单给结一点就算了。
但没想到,都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完全就是没有道理之言。
要知道滴水还能成海呢!
像豆这样,三朝两头就过来白吃一顿,就算每次就一两把豆子,但是积累的多了,一两把豆子就变成了一两石豆子了。
放在前几年他生意还算可以,粮食收成也不错的时候,让豆这样时不时的白嫖一顿倒也没有什么。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自从大周将伪唐给灭了之后,路过小河村的人就没有几个了,一年之内能够过来小河食坊吃住的人更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再加上这两年时间内,整个大周又是大旱又是蝗灾的,粮食收成大幅度减产。
就连他们原本粮食收成丰富的小河村,这两年也因为天灾的影响,导致粮食减产非常严重,许多人根本食不果腹。
这样的情况下,粮价飞速提升,而需要粮食来酿制而成的酒,价格也是飞速上涨。
所以,豆还像以前一样,隔三差五的过来吃白食,而且居然还说他小肚鸡肠,这他自然是忍受不了了。
“我都说了,这账子之事完全不成问题,我前段时间收到家书,上面写着说我兄弟区赢下了战功,现在已经是个百夫长了,而且用不了多久便能够回到小河村。”
“到时候,你这账子自有我兄弟区来将其清完。”豆子昂首挺胸地开口说道,似乎并没有因为欠债产生任何的羞愧。
相反他的话语之间带着一抹骄傲,特别是在提到自己兄弟区的时候,那份骄傲更是无比强烈。
而秦大田在听到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那全是忧愁的脸上也露出了些无奈与敬佩之情。
豆的兄弟区,秦大田自然也是知晓。
两人虽然不是兄弟,但却胜似兄弟。
豆和区原本都是村子里的孤儿,豆的父亲是当时伪唐的士卒,有一次跟随者伪唐的军队与大周军队开战。
伪唐的军队前期获得了些许优势,将战线迁移到了小河村之中。
豆的母亲当时正值十四芳年,来不及逃难,结果被如今小河村扫荡的豆的父亲给捉住,然后给侵犯了。
不过,因为伪唐军队始终是一小股力量,是用来试探大周的态度的。
所以就在当晚,反应过来之后的大周边防军,便将推进的伪唐军队便被大周军队直接扫平,表达了自己的强硬态度。
而豆的父亲,也就在侵犯完豆的母亲的当晚,便随着伪唐军队一起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豆的父亲是死了,还是跟着伪唐军队侥幸逃离了。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跟豆与豆的母亲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豆的父亲仅仅是一个侵犯者,是一只发泄完自己的兽欲便满足的野兽,就算豆的父亲,更知道了豆的母亲生下了自己的血肉,他也不会过来相认。
而豆的母亲,因为当年年纪还小便遭受了如此多人的虐待,从而落下了病根。
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在生下豆的三年之后,便撒手人寰了,留下了刚刚能记事的豆一个人。
区则是一对逃难的夫妇所留下来的孩子。
当年西边战乱,有许多往东边逃难的人路过小河村,而区的父母则是其中之一。
有几个村民们记得,当时有两个衣衫褴褛的夫妇,将一个三四岁大、已经进入了梦乡之中的孩童放在村头的大树之下,临走时还不断地回头眺望,满脸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