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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杳回家了,对门的王姨听到动静后出来,看到钟杳的样子吓了一跳,哎呦着一直叫。

“怎么回事啊,伤成这样,”王姨拉着钟杳的胳膊,看着这人身上的血迹,眉毛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按照钟杳以前的自愈速度,这点伤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但是钟杳右胳膊上的一道贯穿伤口,一直皮开肉绽地翻着,这还是他被吸进通道那天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割开的,一直没好。

“没事,”钟杳不动声色的抽回胳膊,面不改色的撒谎:“不是我的血,是怪物的。”

“真的?”王姨一脸不信:“你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嘴唇都是青的……”

橘子徘徊在钟杳的脚边,一直“喵喵”叫,用爪子去抓他的裤脚。钟杳本来想摸摸橘子的小脑袋的,但是四肢的疲惫和精神的倦意使他提不起一丝精神,他吸了一口气:“真的,就是熬了几个通宵,有些累。”

“行吧,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喊我啊,”王姨把橘子抱起来:“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橘子一直喵喵叫,用脑袋去碰钟杳,钟杳只好伸手把橘子抱了起来:“不知道,外面太乱了,您不要出去。”

王姨叹气:“外面整天都是打枪的声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快了,”钟杳的手指被橘子舔地缩了缩,说:“快结束了。”

“说来也是幸运,”王姨庆幸道:“咱们小区还算安全,我看到有很多人来我们小区避难来了……”

“嗯……”

看出钟杳的倦意,王姨就没再说什么,放他走了。

橘子不愿意下去,钟杳只好抱着她,先回去给钟灵报一声平安。

钟灵一声不吭地去热饭,橘子趴在卫生间门口,耳朵都耷拉了下来,钟灵过去戳戳她的耳朵,橘子抬起爪子拨了拨,又趴下了。

钟杳在浴室里脱了沾血的衣服,有些地方因贴伤口太久了,衣服和皮肉黏在了一起,钟杳下手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猛地拽开。

在热气腾腾的花洒下,钟杳把伤口对准了水流冲洗着,脚底下的水很快变成了红色。

强撑着精神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一遍,钟杳已经没有什么困意了,他坐在沙发上,橘子也安静地趴在他的膝盖上。

钟灵走过来倒了杯热水,有些不自然地问:“你,还好吗?”

钟杳嗯了一声:“不用管我了,你去休息吧。”

在原地看了两秒,钟灵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不如照顾好自己别让人担心,于是她起身回房间,还没忘了叮嘱钟杳:“吃点东西再睡。”

钟杳点头,手搭在橘子的头顶,看着桌子上的食物,他没有胃口。与其说没有胃口,不如说他现在一点也不不饿。

从他进到通道里起,钟杳就没有吃过一口饭,三天……加上今天已经四天了。从一开始胃里还有灼烧感,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钟杳很确定自己不是饿过头了,他就是不饿。

坐了一会儿,钟杳把东西端到冰箱里,出门拐进了隔壁。

房间里没开灯,钟杳把灯打开的时候,刺眼的光一瞬间亮起,有些刺眼屋里没有一丝人气,冷冷清清的。

想到了什么,钟杳推开了其中一扇门——黄嘉平的房间。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架和一张桌子。

还算整齐,只是主人走的急,被子还掉了一半在地上。钟杳走进去弯腰把被子捡起来放回床上,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相框,一家四口拥在一起,笑得开心。

站了一会儿,钟杳退出去,重新关好了门。

坐到床上的时候,钟杳那股疲惫一下子就冲了上来,他再也支撑不住,睡着了。

===

“那个玩家居然带出来这么多道具,”苍老的声音说:“你一点也不知道?”

“你问出了已经无意义的问题,”男音回荡在空间里,一道影子背对着山羊站着,平静地说着。

“哦?”山羊一挑眉:“那在你眼里,这次的失败什么是有意义的?”

影子说:“其余地方计划正常施行,这一点失误在允许范围之内,山羊,你别太贪心了。”

山羊嗬嗬笑了两声,不打算再与他争论这个,他看向蜷缩在角落里的一团黑影,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影子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现在吧,融合需要一段时间,届时……我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钟杳到底是什么东西?”山羊沉下声来问:“博士说钟杳是他最成功的一个实验品,但我不信他,博士有几斤几两我清楚,他还创造不出来这么完美的生物。”

影子沉默了片刻:“检索不到,我倾向于他是哪个副本逃出来的怪物,不过他居然可以破坏游戏的核心……”

“你能破坏游戏核心吗?”山羊问。

“不能,”影子道:“我诞生于此,与核心的力量同根同源,无法造成破坏。”

“他的玩家身份……”

“是那个‘他’还在的时候给的,我不知道,”影子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把手放在了躺在地上的人的身上:“等我们融合,说不定就知道了。”

山羊哼了一声:“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到时候把他往阵法里一放,大罗神仙来了也得给我乖乖献祭。”

“会的,”影子的手有些温柔地抚摸着掌心下的皮肤,语气有些欣喜:“……他还是热的。”

山羊:“……需要我帮你吗?”

影子:“不用,我们的合作计划,照常。”

沉默良久,山羊突然问:“你确定,钟杳不是那位?”

影子顿了一下:“那位沉眠在深处,我很确定。”

……

钟杳是被照醒的,外面一束阳光顺着缝隙钻进来,明晃晃打在钟杳的脸上,他用手背盖住眼睛,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钟杳竟然出了一身汗。他掀开睡衣一看,昨晚处理好的伤口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他默默放下袖子,洗了把脸,开始穿衣服。

不管怎么样,钟杳现在绝对不能倒下,虽然他不喜欢去看病,但他身体的情况已经不能拖着了。

钟杳一边穿衣服一边想,他可以死,但不能是现在,不能是现在这个时候。

他穿好衣服,一开门,发现门口坐着个人,也不知道他坐在这里多久了,说好的一个人静静,最后怎么还是跑到家门口坐着了,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钟杳的心一下子软了,他蹲下来,轻轻拍了拍沈裕的脑袋,看他惊醒,轻轻地问:“为什么不进来?”

沈裕一言不发,站起来就抱住了钟杳,他的怀抱很紧,还在发着抖,在钟杳的耳边呢喃着:“杳杳……”

“没事了,会没事的,”钟杳摸着的后背,一下一下捋着:“会没事的……”

沈裕鼻子动了动,闻到了血腥味,他立刻把人放开,在钟杳身上嗅着:“怎么还有血腥味?不行,你先进来,让我看看。”

钟杳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臂,巨大的手劲掐的沈裕嘶了一声,两人对视,钟杳说:“去医院吧。”

坐在临时医院里,安承樰在给钟杳的伤口消毒时,沈裕就站在一边,低眉耷拉眼的,安承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杵在这当门神?”

沈裕张张嘴:“我……”

“你先去忙,”钟杳说:“听说联系上沈司令了,你们应该有会要开。”

“行了,”安承樰把沾了血的棉球放在一边的托盘里:“人在我这里跑不了,去吧,他们还需要你。”

沈裕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地把门关上了。

“这小子怎么回事?”安承樰给伤口上敷药,缠上绷带:“他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钟杳愣了一下神,然后摇头:“没有,他不是这种人。”

“我看不像,”安承樰开始处理他肩膀上的伤口:“从进来开始,他就一直心虚地不敢看你的眼睛,不是吗?”

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钟杳并没有放在心上,说:“他只是有些伤心,没事的。”

“我听说了,”安承樰说:“……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经常会面临死亡,上一秒还跟你交谈甚欢的人,下一秒就没了,我以为他已经能接受同伴的死亡了。”

“不一样的,”钟杳轻声说:“知道会面临死亡和能接受死亡并不能划等号,沈裕……他是个很感性的人,也是个很看重情谊的人,所以他难过和伤心……其实,没有人能坦然面对和接受死亡的,不是吗?”

“那你呢?”安承樰看着他:“你看起来,比他接受性要好一些,你能接受同伴的死亡吗?”

“我也不能,”钟杳说:“我是人。”

我现在是人,拥有人的喜怒哀乐,我会因为同伴的死亡而伤心,也不能接受同伴的离开。

“如果,我说如果,”安承樰说:“如果沈裕,在这场战斗中,出了意外,你有想过未来怎么办吗?”

在安承樰的眼中,钟杳和沈裕一样,都还是孩子,年轻的不顾一切的去爱的孩子。她知道自己儿子很喜欢面前这个人,明白沈裕是会为了爱人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人,换做钟杳,他应该也会这么做。

只是,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不论最后谁生谁死,她都希望那个人能好好活着,不要囿于过去的情感,好好活着。

钟杳的视线落在沾着血的纱布上,似乎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可能知道安承樰想说什么。

如果沈裕出事,安承樰希望他不要被困住,好好生活。

可是,他不会让沈裕出事的。

钟杳说:“没想过,他会好好活着的。”

从钟杳的眼睛里,安承樰似乎看到了某种名为“固执”的情绪,叹了口气:“说这些做什么,你们、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面临抵抗不了的困境时,人就会思考死亡。

钟杳从医护室出去,抬头看向天空,所有的缝隙都停止了扩张,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通道出现在大家的头顶上。

像是塌下来的一块天,投下的巨大阴影就这样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头上。大家的心头都被一块黑影笼罩,恐慌、无措,亦或是死亡。

北市上方的通道是全世界范围内最大的一个通道,下面的海市现有人口两千五百多万,这里是华国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

通道安静了一天,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从里面出来什么东西,紧急预案做了一个又一个,计划提出来一次又一次,最终还是面临一个致命的问题——火力不足。

人类现有的火力,目前就只有核武没有被动用过,其余的均不能产生什么有效的成果。

但是核武并不是说用就用的,因为这是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更别说他们还有另一个层面的担忧:万一在核辐射下,怪物再次变异了怎么办?

好像所有的力量都被扼制,落在全体人类脖子上的大手缓缓、缓缓收紧。

就在这个时候,庄成达带着一支三十多人的小队从一个通道里出来,并且带回来了数百名幸存者。

在会议室里,长桌子分成两排坐着,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们这是违反人权的知不知道!”

“好啊,非法人体实验,你们这样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是自愿的又怎么样?啊,你们就不应该搞这样的实验,这样与怪物有什么区别?”

“别吵了……”

坐在最前面的沈修敲了敲桌子,说:“等天下太平了,沈某任凭处置,只是现在,诸位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他一说话,右手边的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但还是不赞同这样的做法。

“可是,这是违背人道主义的……”

沈修摇头:“我们别无他法了。”

会议室一片沉寂。

这时,庄成达站出来,说:“现在的药剂经过了三轮测试,有八成的成功率,我身后的这些人,都是第三批实验者……”

“在知晓实验的危险后,他们也甘愿牺牲,诸位,我们也必须拥有反抗的力量,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为了人类的未来,我们必须这么做。”

赵霖一直跟着这个庄上校,他站在一群后天形成的异能者里,一点也不起眼,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上司。

庄成达有时候真的是个挺讨厌的人,他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其他人的身上,比如对沈裕。但在自愿献身的时候,他也不曾窝囊的后退,而是第一个冲了上去。

后来全程参与了实验的赵霖不得不佩服这个人,庄成达是唯一一个从第一轮实验熬到了第三轮实验的人,同一批次的,就剩下他一个还活着了。

当初赵霖被分在庄成达手下的时候,他其实偷偷找过沈裕,想问问他需不需要一个卧底,一个可以为他通风报信的人。

沈裕对庄成达猜疑成性和多管闲事的人品进行了无情的嘲弄,然后说,不用。

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是说“姓庄的虽然讨人烦,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你老实跟着他就行。”

赵霖一开始没想明白,后来他看着庄成达一次次躺在试验台上,恍然明白沈裕的意思。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作为参与了实验无私奉献的庄成达等人,连带着赵霖,都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确实是赵霖所求的。

如果运气好,能活着度过这次危机,赵霖也能一跃跻身到这个圈子里,跟着庄成达他们一起晋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