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地全力治水中,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三日。
第三天一早,苏若清便将写好的纸条绑在信鸽腿上,让它送往无名山,交到百跃手上。
百跃收到信后也没耽搁,立刻给苏若清写了回信。可信是回了,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不仅没按照信上所说立刻抓捕严铭谨,甚至都没有通知各地运送赈灾粮。
因此,当苏若清没有如期收到粮食后瞬间就反应过来,立刻赶往施工地稳定民心。
……
“百跃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已经过去三天了,怎么还不把粮食送来?”
河堤上,苏若清看着正在施工的人们,突然这样问宋辞道。
宋辞闻言垂眸思索片刻,回道:“或许是有事耽搁了吧。”
说着,她暗暗瞥了他一眼,小心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道:“你不是将抓捕严铭谨的事交给他办了吗?严铭谨做事向来缜密,定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所以……”
宋辞没将话剩下的话说完,但苏若清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听后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是,这次是我过于着急了。但是……”
苏若清眉头不自觉的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如今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若明日晚间再无粮草送来,后日便要断炊了。如此一来,治水的事情怕是要耽搁下来了。”
宋辞闻言眸光微闪,轻轻抿了抿唇。
“若你如此担心,我可以现在回去帮你写封信寄去。”
苏若清听后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去吧。”
“嗯。”
宋辞应了一声,立刻从堤坝上下去,骑马离开。
回去后,宋辞给百跃去了封信,但却不是催促粮草,而是……
一切按计划进行。
*
第二日晚间,当苏若清见粮草还没送来时彻底坐不住了,立刻去找了宋辞,并且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问:
“信送去了吗?”
“送去了啊。”
宋辞皱着眉道:“怎么了?是粮草还没送来吗?”
苏若清点了点头,眸中划过一丝复杂。
见他如此忧虑,宋辞也认真了起来。她低下头沉思许久,开口道:“这样吧,若明日上午赈灾粮还不运来,我亲自去一趟无名山。”
苏若清闻言轻叹了一口气。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
与此同时,宛江城内,白子宁来回踱步厅内,眉头紧锁。
见报事的小厮过来,他忙上前问道:“怎么样?粮食送来了吗?”
小厮摇了摇头,“禀大人,没有。”
闻言,白子宁眉头皱的更紧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他轻声道。
“是。”
小厮应了一声,连忙退下,此时的屋里又只剩下白子宁一人。
他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墙壁上悬挂的字画,目光中尽是担忧。
自清晨未如期收到粮食后,他心中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并未深想。
毕竟路途遥远,耽搁些时辰也是正常的。可他没想到,直到晚间粮食也没被送来。
事到如今,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想到苏若清的处境和盛京那么多双观望的眼睛,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立刻写了一封信命人加急送往平县。
……
由于赈灾粮草未能及时补上,面临即将断炊的风险,不止白子宁,周显炀、赵文贞等人的内心也十分担忧,纷纷给苏若清寄去书信,询问粮食何时能到。
*
由于昨日有言,所以当苏若清在第二日还未收到赈灾粮时便立刻去找了宋辞,命她即刻前往无名山。而他自己则在送走宋辞后立刻去往堤坝稳住人心,以防因突然断粮而发生暴乱。
因为没有饭吃,百姓们一连干了半天后便没了力气,所以当有一个人坐下后,其他人也开始纷纷效仿。
苏若清自知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见所有人都在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索性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自己也回了府衙。
由于已经过了午时,所以当他回去时桌子上早已摆好了饭。他看着桌上的菜肴,突然想起那些断了炊的工人们,于是道:“百姓受饿,孤怎可独食?将这些吃食送给那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吧。”
两个小厮闻言互相对视一眼,见苏若清神色不似作假后才将菜一一撤下,并按照其吩咐,分发给了受饿的孩子。
随着小厮的离开,苏若清起身给自己倒了盏茶喝下。想到今日堤坝上出现的异常,他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沉思片刻后立刻出了门。
*
太阳缓缓落下,在天即将黑下来前,宋辞回来了。
她骑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辆辆满载的粮车。运送粮车的队伍很长,纵使站在城楼上去看,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
这一辆辆粮车象征着一个个希望,希望如火,点燃了百姓们治水的决心和坚持到底的斗志。
……
苏若清站在府衙门外,远远就看见了走在最前面的宋辞。
“辛苦你了。”
在宋辞将此次带来的粮食数量报给他后,苏若清突然说出了这几个字。
宋辞微微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这不算什么。”
不知为何,苏若清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得心里无端有些生气。
至于为何生气,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但他并不想去在意这个,所以出声问道:“你这次去无名山,可弄清楚了他为何没将粮食如期送来?”
“我正要和你说呢。不过……”
她略微迟疑了片刻,目光突然变得认真。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见状,苏若清立刻便知那边可能出了事,于是问道:“怎么了?”
“严铭谨不见了。”
“……”
苏若清眉头微皱,侧目问道:“可知去了哪里?”
宋辞摇了摇头,“这几天,百跃一直在查这个,但是还没有消息。”
苏若清听后微微眯了眯眼睛,沉思许久。
许久后,他突然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先不管他了,这边可能要出事了。”
宋辞一听他的语气便知事情不简单,于是立刻出声询问:“怎么了?”
“疫病要在这里扩散了。”
宋辞闻言眸光微闪,但下一秒便恢复如常,她不解的看向他,问道:“为何这样说?”
苏若清长叹一声,苦笑道:“因为现在,这里已经有人染上疫病了。”
“确定吗?会不会是弄错了?”
宋辞拧起眉头,细细分析起来:“我们带来的人都是检查过的,并且在施工时为了防止感染、也一直都是与外界隔开的。虽然疫病会传染,但没有病源,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说的我又岂会不知?但眼下确有人得了疫病……”
说到这里,苏若清眸色微沉,“所以我怀疑严铭谨送来的这批人中,有些是已经染了疫病的。”
宋辞闻言神色微变,但心中仍有些疑惑,于是微微抬头看向他。
苏若清看出她有话想问自己,努力扯起一抹笑意。“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是,在我面前不需要隐瞒。”
宋辞听后点了点头,将内心所想全盘托出:“我只是在想,严铭谨毕竟是江州的监察,劫些粮食也就罢了,为何要阻拦治水之事?”
“如今江州水灾泛滥,民不聊生,天下人都在旁观望。阻拦赈灾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届时江州出了事,他不一样逃不掉吗?”
宋辞的话点到为止,并未继续说下去,但苏若清已经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所以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可随即又被心中的忧虑取代。
他轻声叹道:“我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并且为了他从中做手脚,特意在众人面前将征人一事托付给他,没想到……”
苏若清嘴角突然扯起一抹苦涩的笑,自责道:“这次是我疏忽了。本以为他只是想要些粮食而已,没想到他竟如此胆大包天,连赈灾的事也敢阻拦。”
见苏若清并未按照自己抛出的话去说,宋辞眉头微蹙,按照他的思路再次将话题引了回来。
“那你说,究竟是谁给了他胆子呢?”
苏若清眸光微动,并未应声。
他当然明白她想要自己回答什么,但这件事情涉及皇室,所以他就算心中有所猜测也不能说出来。
苏若清就一直这样保持着沉默,直到过了许久才道:“谁给他的胆子不重要,粮食已到,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这次突如其来的疫病。至于他背后的人是谁……到时只要抓了严铭谨,一切便都能水落石出了。”
话说到这份上,宋辞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扯起唇笑了笑,道:“你说的对。宋辞愚钝,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了。”
见她如此说,苏若清摇了摇头,认真的看向她。“不。你聪慧通透,智勇双绝,是世间难得的人才,所以不要妄自菲薄才是。”
苏若清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此言无疑表现出他对她的欣赏。宋辞一向聪慧,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但她却并未应声。
原因无他,懒得说话而已。
宋辞态度如此明显,苏若清自然察觉到了。他垂眸看了她一眼,略做思索后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已经把那些可能得了疫病的人隔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