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这边呢,运筹帷幄,稳稳地坐在夜上海大厅第一排的凳子上。
那十来个人坐着面包车和捷达车,一共三辆车前往夜上海。
在车上,众人就开始分发家伙,什么镐把、钢管、片砍子的。
而赵三依旧镇定自若,像个稳坐钓鱼台的老将。
当然了,要是从外面进来,乍一看还真看不到啥人。
夜上海六点半开门,赵三六点就坐在那了,台上还有几个小丫头在排练节目呢,毕竟有演出。
赵三戴着价值三十万的大手表,叼着烟,就在五分钟前刚给兄弟们开完会,指挥着:“王志,你拿着小枪,你知道你爱冲动,别轻易开枪!还有韦来远,一会儿进来,你们拿着家伙事的,也不知道对面来多少人。要是来人多,你们照天上地上腿上打,哐哐放几个响,先造出声势,然后冷兵器再上。”
打手拿着小片刀在后面,另一个包房里,王志、韦来远、刘奎燕他们拿着长杆子等着。
也就六点十分左右,众人各就各位,在能瞅着楼梯拐弯处的地方守着,从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赵三坐在那。
外面呼呼啦啦的,三辆车风驰电掣般赶到,赵奎开个车,林汉生开个车,一脚油门停下来。
众人抄家伙,十来个人,还有个傻逼拿着个大枪,边走边往一起拧,那枪两边带脱扣的,嘎嘎一拧,前面带尖尖。
他们气势汹汹地上楼,上二楼,嘴里还喊着:“别让赵三跑了。”
上到一楼往二楼进的时候,楼下打扫卫生的瞅见了问:“你们干什么?”
他们不耐烦地回道:“哎,别他妈废话,上二楼,操你妈找赵三。”
他们跑到楼上拐弯处一拐弯儿,赵奎冲在第一个,这小子挺猛。
一眼就看见赵三,赵三正坐在那呢。
赵三装作吓坏了的样子,赵奎大喊:“赵三,操你妈今天你跑不了,扎死你个兔崽子。”
赵三“哎呦”一声,起身往后跑,装出害怕的模样,他这一跑,几个小子就追。
刚冲到楼上大厅这儿一冲过来,赵奎跟那个郭怀成冲到最前头,再看赵三,叼着雪茄,后面跟着二十来人拿着长杆子短把子,小燕、王志都在那。
左洪武、吴立新这帮小子拿着片刀站了一排。
这几个追来的小子一看,心里一惊:“我靠,中埋伏了?”
赵三一摆手:“来,给我全他妈干,往脑袋上招呼,一个都别放过。”
王志二话不说,往那天棚就搂两枪,喊道:“兄弟们,杀!”
你说这几个来闹事的小子也是傻大胆,本来就是流氓混混,拿刀来帮人干仗,一看对面拿枪,按常理早该跑了,可他们不跑,还想硬抗。
结果这边一招呼,他们才反应过来要跑,转身还没跑出去呢,从第二包房里冷兵器冲出来一溜人,拿着砍刀啥的就杀出去了。
操你妈,这一顿砍杀,这十个小子哪里是对手,可能就跑出五个人,剩下五个就被砍倒了。
跑出去的人上车,一脚油门,溜之大吉。
据当年警察调查,后来发现主犯全跑了,那些只是来帮忙打仗的小喽啰,因为喝多了,没跑掉。
这几个家伙也是傻得可以,就这么傻乎乎地来了。
这一场砍杀足足持续了五分钟。
赵三在九八年之后,虽说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但他也不想闹出人命。
毕竟,不管大哥混得多猛,一旦涉及人命官司,那麻烦可就大了。
赵三一摆手,喊道:“行了,别砍了,你妈,砍死几个就完了。”
此时那五个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没了逃跑的力气。
三哥看着地下那几个人,他也对不上号,谁是谁他根本不清楚。
他蹲下身子,看着这些小喽啰骂道:“小逼崽子,跟我赵红林装逼,这回长记性了不?”
然后对旁边的人说:“把他们送医院去吧,别他妈死在这儿。”说完,让洪武跟王志领着服务生把他们抬到车上去,往医院拉。
三哥自己则下楼上圣地亚哥去了。
可没想到,三哥刚到圣地亚哥,就出事了。
这边刚把人送到医院,就听医院里有人喊:“哎呦,我操啊,他们是在夜上海打仗受伤的,来看伤的!”
在抢救过程中,大夫在检查其中一个叫刘国栋的小子时,发现这小子翻了下眼睛就断气了!
怎么死的呢?就是因为喝酒喝多了,酒精使得血液循环加快,再加上被一顿乱刀砍杀,也可能砍到动脉上了,这小子就这么死了。
据说这小子心脏还不怎么好,一般人可能不至于被砍死,但他可能是又被揍又被砍,这刘国栋就这么没了。
大夫一看,心里一惊:“我操你妈的,出人命了!”
于是偷摸就打电话报警:“喂,阿 sir 吗?幺幺零吗?哎,我们这是医院,有几个打仗受伤的人被送来,有人死了!”
警察一听,立马就往这赶。
王志左洪武他们在那交完钱正准备离开,医院保卫科的人围上来拦住他们:“哎哎,你们别走,你们送来的人在医院死了,一会儿警察就来了。”
这王志一听,懵了:“怎么的,人死了?”
他瞅瞅左洪武,“五哥,人死了,这咋回事啊?这回可不是我打死的,我往天棚开的枪!”
大夫在旁边解释道:“你们送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没抢救过来。人流血过多,可能他心脏不好,你们咋打的?刚才你们说是夜上海的,赶紧让你们老板解决吧!”
左洪武也懵了,马上给赵三打电话。
赵三接起电话:“喂,洪武啊?”
“啊,三哥,不好了,出事了!”
赵三没好气地说:“我他妈知道出事儿了,刚打完能不知道吗?出啥事了?”
左洪武焦急地说:“三哥,人死了!”
“人死了,咋死的?”
“就刚才咱们砍的那五个人里面死了一个,大夫说心脏不好,流血过多死了,咋办呢?”
赵三一听,心里一沉:“我操他妈呀,警察去没?”
左洪武回答:“警察来了,要带人走,没带呢,三哥,等你说话呢,你给联系联系吧。”
赵三说道:“行啊,甭管了,我打电话。”
赵三这边赶紧拨打电话,接通后说道:“喂,哎呀,我,红林三哥,哎呀,那个哥们儿啊,你看看处理一下子呗。我们夜上海那嘎打仗了啊,死人了,我才听说。”
“哎呀,红林三哥,我刚才听到手下报告了,说你那旮瘩咋的?三哥动枪动炮了?把人打死了,说还有你一个手下呢!”
赵三赶忙问:“谁说的啊?”
对方回答:“人家阿 sir 查得很快,里面有你的工作人员去了一问,说咋回事,说老板在那跟人吵起来了,还放了枪,把人打死了。”
“哎,我没在现场,我不知道啊。你这么的,我上夜上海过去看看去,那这几个小兄弟,听说好像跟俺家人吵吵去了。我过去看看去啊,见面再说。”
赵三这是想玩个不在场的把戏,说白了,就是想把事情推到手下和服务员跟人吵架引发冲突上。
那老铁,在阿 sir 那边赵三还是有点力度的。
当时这事儿阿 sir 那边还没定性,毕竟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是赵三亲手干的,顶多可以说是他员工干的,属于打仗过程中的过失杀人。
那么当年这事儿到底咋处理的呢?
赵三寻思来寻思去,决定给桑月村打电话。
电话一通,赵三便说道:“村哥,得麻烦你了,我这有点麻烦。我那个手下员工啊,在夜上海和一伙儿客人起了冲突,可能是之前有点纠纷,把人打死了,这属于俺家正常的员工正当防卫呀。你看现在南关那边正在找我,我现在虽说也能说上话,可关键这出了人命啊!”
桑月村听了,心里明白了,就告诉赵三: “哎呀,红林呐,九八年可别瞎整,我一会儿跟他打声招呼,你们看看对家属做一下善后处理。”
桑月村又说: “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我给南关那边老大打个电话。”
随后便拨通了电话:“你好啊,我是桑月村!”
“哎呀,你好,村哥,有事儿啊?”
“啊,就是赵三夜上海这个事。我看呐,是属于正当防卫啊!你们看看这边家属不行的话,让他们私下谈谈呢?”
对方一听,连忙说道:“行行行,领导,我知道了,我看看咋处理。”
当天晚上那小子死了之后,林汉生、赵奎他们几个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他们心里清楚,人死了,人家家属肯定得报案。
阿 sir 一介入调查,他们肯定脱不了干系,于是连夜逃出长春了。
阿 sir 那边不是说让自行协商解决吗?
三天以后,夜上海来了一对老夫妇,看着有六七十岁了,头发都白了。
下午四点多钟,王志在那当经理,左洪武平时没啥事就帮衬着赵三。
老头和老太太到了夜上海门口,对服务员说:“我找一下这块的经理。”
死者家属肯定通过他儿子的哥们啥的,知道是在赵三这儿出的事,被打死的。
这家人又不是长春市的,之前也说过。
服务员赶忙告诉王志:“楼下来了一对老夫妇,说咱家打仗那个事儿要处理一下。”
王志一听,心想:这是死者家属来了。于是让老头老太太上楼。
一见王志,老头便问:“你是那个赵经理吗?”
王志回答:“那是我姐夫赵三赵红林,你们是什么人?”
老头说道:“小兄弟啊,我儿子叫刘国栋,前两天在这嘎打仗啊,那场群殴打死那人,就是我儿子。我想见见你们老板商量商量那个善后问题。”
王志一听,知道这是来要钱的,赶紧给赵三打电话:“姐夫,你回来吧。前两天那个打仗那个事家属来了,父母来了,来见你,我做不了主啊。”
赵三说: “啊,他父母来了?等我,我半个小时到。”
半个小时之后,赵三来了,依然戴着大手表,叼着大雪茄。
赵三心里不禁感叹:这老百姓的命就是不值钱啊,有钱人命就值钱,啥时候都是这道理。
一进屋,赵三故作轻松,乐乐呵呵的。
王志赶忙介绍:“姐夫,这是那个死者家属。”
赵三往那一坐,王志说:“这我姐夫,这的老板,有啥事跟他说。”
老头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农民,对赵三说:“赵老板呐,我知道我们穷人的命不值钱,我儿子死了,我儿子啥人我也知道,我儿子平时也不惹事,就是没遇到好人。现在吧,我们也不追究了,赵老板呐,我儿子走了,就我们老两口,就这一个儿子,你看我都七十了,赡养也是问题,你看看你给拿点钱,俺们二老啊,养的儿子也没白养,是不是啊?
完了呢我们配合你,不追究了。说白了,我们也想开了,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情况,就想要点钱。”
赵三瞅着老头问:“老大哥呀,想要多少钱呢?你说个数吧。”
王志在旁边瞅着,心里也想:是应该给钱啊。
老头犹豫了一下说:“二十万。”
王志心想,九九年二十万对于一条人命来说,算是比较合适的价格了,不多不少。
毕竟那时候车祸撞死个人,九几年好像还赔不上二十万呢,好像到后来人才值钱些。
赵三一瞅,故作惊讶地问:“多少啊?二十万?”
他边说着,边伸手从包里掏,赵三随身带的包,平日里里面随时都得有十万八万的。
他从中抽出一万块钱,往桌上一放,说道:“听我说,老大哥老嫂子啊,你儿子呢上门行凶,我们家服务员啊正当防卫,这个事啊,法律上已经定了,跟我赵红林没关系,我呢出于仁义给你们拿一万块钱就不少了啊。”
王志在一旁瞅着,心里直犯嘀咕,他认为应该给二十万。
毕竟对于赵三来说,这点钱不算啥,他打一把牌输赢都不止这个数,吃一顿饭可能都得花出去更多。可赵三却只拿出一万。
老头看着那一万块钱,对赵三说:“赵老板呢,二十万,你保证你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我求你了。”
赵三却摆摆手:“就一万,一万块钱,愿要不要。还是那句话,我这给你是仁义,不给你是本分,要不然你起诉我去吧。王志啊,把人送走。”
老太太瞅瞅那一万块钱,在九九年,一万块钱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确实也不算少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揣了起来。
等老两口走了,王志上前对赵三说:“姐夫,一共要二十万姐夫,这事儿咱们就这么了啦?应该给呀,咱也不差那十九万了。”
赵三白了他一眼,说道:“王志啊,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啊?这帮小子他妈打人,你以为我不花钱呐?南关那边我不得花钱摆平啊?找桑月村帮忙,我不得花钱?一个地方二十万,两个地方得多少钱?四十万!再说有这二十万给他们跑路的那帮兄弟多好啊。小志啊,记住了,不该花的,咱们一分不能花,把钱用在刀刃上,我赵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给他二十万,说明咱他妈认了,咱他妈有毛病啊?咱们正当防卫!”
然而,后来的事情却证明赵三这一决定埋下了隐患。
从现在来看,赵三其实应该给到二十万。你知道为啥不?
因为赵三后来被翻案,这老两口就是第一污点证人。
就像梁向东翻案是从杜老三那个人命案开始一样。
专案组调查赵三的时候,抓住他手下审问,当年赵三的案子,第一个突破口就是这条人命案。
要是当初给了二十万,老两口可能就不会在专案组找到他们的时候,把事情如实相告了。
你去调查九八年年末九九年年初这事儿就能查出来,关于赵三这案子,有些写的不真实,有改动,和我讲的有点区别。
其实赵三并不是像传言说的那样打压同行、欺负同行。
而是因为别人在他的场子里闹事起了纠纷,赵三被揍了,赵三作为大哥,一怒之下领人把那小子给打死的。
但我认为,要是我是三哥,我要不差钱的话,这二十万我肯定给了,有时候钱该花就得花,这钱不花,说不定真会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