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胶唱片放进唱片机,安娜拨动唱片机的唱臂,将唱针引入黑胶唱片机的音槽。
按动唱片机的按钮,马达开始旋转。
唱针在音槽间抖动,被镌刻在唱片上的音乐透过黄铜的大喇叭传了出来。
是一段优美的旋律,安娜在放好音乐后,转身接待吴桐与伊利斯,并再次表达感谢。
“谢谢了,能再醒来之后再次听到音乐,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啊。”
吴桐端端正正地坐在哲学层的豪华吧台旁,正襟危坐的样子显得很是奇怪。
伊利斯歪头看着如此奇怪的吴桐,问道:“你出了什么问题吗?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奇怪。”
“很......很奇怪吗?”吴桐有些不自然地拽了拽领子,“咱就是说,在大明星面前,太过随意是不是不太好啊。”
吴桐这番言论,被安娜听到,倒是引起一阵轻笑。
安娜准备好茶点置办在吴桐与伊利斯面前:“我的身份再怎么特殊,现在也只是图书馆的指定司书,你们来访哲学层,就是客人。哪有主人比客人尊贵的道理。”
话虽然这么说,但吴桐还是感觉有些不太自然。
像安娜这样女神级别的人物,好像生来就应该让人产生距离感,敬而远之。
就像荷花那样,只可远观,不可近距离相处。
得知吴桐的想法,安娜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说道:“果然陌生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样啊,没关系,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安娜嘴上说着没事,但是对情绪变化十分敏感的吴桐察觉,安娜的又好笑又无奈中,夹杂着一线淡淡的落寞。
动人的旋律缓缓的播放,这次的会面在这个时候凝固住了。
三个沉默的人围在吧台旁边,不知道该怎么打破现场的尴尬。
安娜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茶杯,杯中的茶水静止不动,像是陷入了久远的沉思。
吴桐求助地看向伊利斯,没想到,伊利斯直接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打算参与进来。
这件事本身就和她没有关系,伊利斯闭上眼睛将自己隔离在外,并不准备出言缓和气氛。
沉默逐渐转向尴尬,更尴尬的是吴桐的肚子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伊利斯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转头看向吴桐,她那个面无表情就好像在说“不是吧你这个家伙”。
这真不能怪吴桐啊,储物模块突然没电,东西洒了一地,好不容易才将东西全都搬回来的吴桐真没时间去吃饭啊。
不过,吴桐这一声“咕咕”,总算让凝固的气氛重新流动起来了。
“要留下来吃点什么吗?”安娜恢复到满面笑容的状态,手腕转动,哲学层“浮空地球”的最上层开始旋转。
吧台分离,一间厨房在旋转拼合的“地球”中组装了出来,拼到吧台背面。
安娜起身扎头发,说道:“留下来吃一顿饭吧,我亲自下厨。”
“好啊......”吴桐话还没说完,坐着的椅子就被什么人踹倒了,他从吧台上摔了下去。
伊利斯起身,摁住安娜准备发挥做饭天分的手说:“我来做饭吧,你来帮我。”
“没有问题,伊利斯。”安娜点点头,做饭饭的兴致不减,转身帮伊利斯也取一份围裙。
趁安娜不在的间隙,吴桐从地上爬起来,凑到伊利斯旁边问:“前辈,你为什么要踹倒我的椅子。”
伊利斯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慌乱的神色:“不能吃安娜亲自做的饭,会出人命的。”
啊?这么夸张的吗?
伊利斯确信地点头,这时安娜带着两副围裙走了过来。
将一份围裙交给伊利斯,安娜自己也系上围裙:“我们两个在这里准备,吴桐你可以先在‘浮空地球’上转一转,等我们准备好了叫你。”
像是知道这回是一场硬仗,伊利斯深呼吸了几次,围上围裙,扎起头发,准备与安娜的厨房大战三百回合。
吴桐吞了吞口水,心里默默为伊利斯祈祷,随后走下吧台的楼梯,听从安娜的建议四处转转。
哲学层的各板块中,吴桐最感兴趣的,是那些被馆长转录成“人”的哲学思想。
行走在旋转的“地球”上,吴桐见到了那些哲人的思辨历程。
吴桐首先遇到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破袍蔽体的老人,吴桐从这段“记忆”的标注了解到,这个“人”叫“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我记得是希腊最着名的哲学家。”
吴桐这点知识还是有的,“他最着名的一个哲学思想便是‘认识你自己’,并与他的学生柏拉图,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三个人并称为‘古希腊三贤’。”
他不会在这里见到三巨头合体吧,吴桐四处张望,还真的又看见两个散发着哲学光辉的“人”。
但是首先,几千年前的大哲学家向吴桐提出问题,吴桐不得不打起精神好好回答。
“你,是谁?”
一滴水落下,苏格拉底的问题问完,轮到吴桐回答这个问题了。
“我是吴桐。”
不做任何深度的剖析,吴桐对自己的了解始终停留在自己的名字这一层面。
从不给自己赋予更多的定义,不用过多的要求约束自己,一切随心,这就是吴桐他自己的“哲学”。
“吴桐,是谁?”
第二滴水落下,苏格拉底并没有对吴桐刚刚的回答作出反应,而是不断地追问。
“吴桐就是吴桐,什么东西都可以叫做‘吴桐’,这是由认知决定的。”
吴桐思考道,“但决定‘吴桐’就是‘吴桐’的,是那个驱动肉体行动的灵魂。”
“灵魂?”
这一次水滴没有落下,证明苏格拉底正在思考。
思考良久,这段记忆体询问道:“你是否认为灵魂不灭。”
这个东西,不好说,吴桐自己的灵魂就崩坏过。
那是在被饥饿那个毁灭因素从白金之海打捞起来之前,吴桐因为“黑暗”的侵蚀导致灵魂被撕碎。
但现在吴桐的灵魂好好的,就像被加固了一样,自从复活后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灵魂不灭,但重塑的躯壳无法收集消散的灵魂。”吴桐只能这样解释道。
苏格拉底没有再提问,而是渐渐消解,成为一道明亮的幻影。
“难道说,这个东西就是记忆体?”吴桐触摸似有似无的明亮发光体,先辈哲人的思想缓缓浸入吴桐脑海。
这是非常危险的,终究是外来的思想,会污染吴桐本身的意识。
等吴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认知正在被死了几千年的家伙污染。
突然,一声野猪的嚎叫将吴桐从与记忆体混合的状态拉了出来。
一只野猪从天而降,顶飞路上正在进行哲学思辨的哲人,朝吴桐冲了过来。
“不是,哪来的野猪?”吴桐召唤镰刃,“绝望”出现在手中,准备秒杀这头引发混乱的野猪。
“咚————”
吴桐瞪大了眼睛,他于“刹那”之中挥出的一刀,竟被野猪用獠牙挡了下来。
定睛一看,这不是普通的野猪,这是被天启能量选择进化过的野猪。
吴桐竟然在野猪身上感受到了天启能量的迸发,一圈獠牙虚影从野猪短吻处闭合,吴桐心中警铃闪烁。
抽刀躲闪,银白的镰刃竟被獠牙虚影咬断。
像断头台一样锋利的獠牙铡刀像疯狗一样啃噬,吴桐措手不及,半个身子都没入獠牙铡刀的攻击范围。
就在吴桐即将被拦腰斩断的时候,一只白皙地手闯进吴桐视野,戳向野猪躯干。
洪荒的力量显现一瞬,没落嘴的野猪被侧身推了出去,在地上翻滚,砸进洁白的大理石墙中。
“不好意思,食材跑了。”安娜向吴桐致歉,将吴桐从地上拉起来,“你没受伤吧。”
这个时候,吴桐终于明白,安娜没有明星架子。
被安娜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吴桐的心理距离从十万八千里拉近到可以正常社交的距离。
“我没事,这东西好硬啊。”吴桐拍拍身上的灰,手中镰刃开始旋转,“这只野猪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娜解释道:“这是薇薇给我的,说是她的实验品,已经实验完了,可以正常地当肉猪食用。”
合着是可以食用,但是战斗力被拔高了好几个层次是吧。
安娜摁住了准备冲上去和野猪搏斗的吴桐,说道:“交给我吧,身为哲学层的主人,怎么能让客人费劲呢?”
异常的天启能量从安娜身上迸发,吴桐意识到,安娜的战斗方式和他一样,是异能。
一副圣白的手铠将安娜白皙的手包裹,只见安娜伸出手指,指向野猪上方。
“协律,星坠。”
安娜柔声释放天启能量,一道星门阵在野猪头顶展开,金色的流星坠落,砸在野猪身上。
六星连坠,安娜单手握拳,坠落的流星释放能量冲击,六合能量引发爆炸,将野猪吞没。
“哇,好强啊。”吴桐脱口而出。
安娜则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我曾经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这边的两个人正在交谈,殊不知被星坠轰杀的野猪触发了“锁血”,调转方向朝两个人撞来。
巨大的獠牙铡刀将两人囊括进攻击范围,并且因为隐藏在爆炸起的烟尘里,正在交谈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危险的迫近。
铡刀即将落下,但蓄意猛冲的野猪突然被拉进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望无际,什么都不存在的地方。
慢慢沉入白金之海,刚刚诞生思想的猪猪,就这样迷失在海的深处。
现实世界中,伊利斯的手刀悬空,蛮横冲撞的野猪已经停了下来。
尽管野猪仍然四肢着地,但它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
死亡来得如此迅速,迅速到它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伊利斯救下了这两个作战意识不强的人,“安娜,战斗的时候要时刻保持警惕,即使是在自己的地盘,也不能放松警惕。”
“对不起,我明白了。”安娜认错,是她的疏忽,才放跑了今天的食材,又差点惹出大祸。
安娜真的好自责,但是吴桐站出来打圆场道:“也没有那么严重了,要不是这野猪,我的意识就要被污染了,我应该要感谢你才对。”
听到自己也不是搞砸了所有事,安娜不自信地确认:“我真的,并不是搞砸了所有事吗?”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吴桐摆手安慰。
伊利斯在这种时候打断两人,对安娜说道:“现在,我们应该将这头野猪带回去,做我们没做完的饭。”
“收到。”虽然但是,安娜还是振奋了起来,指挥“星之力”,将那头野猪送回了厨房。
三十分钟后,一道“蜜饯黑松露酱猪肉”摆到吴桐面前,香气嗅入,吴桐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安娜做饭不是挺好吃的吗?”吴桐嘴里塞着饭,一边吃一边夸。
“额......实际上,这不是我做的。”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地展示她做的菜。
焦黑的肉排,还冒着烟,吹一口气,肉排的边缘甚至冒出红光,怎么看都像是碳化后的半灰烬状态。
像是在安慰安娜一样,正在解围裙的伊利斯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要灰心,你还是有那么一点做菜天分的。”
“真的吗?”吴桐仿佛看到了从安娜眼中亮起的星星。
伊利斯品尝一口自己做出来的“蜜饯黑松露酱猪肉”,点点头说道:“至少你切菜切的挺不错的。”
这怎么听都像是在安慰吧,但是安娜却好像收到了极大的鼓舞。
“但是,我不在你旁边,或者没有其他人在旁边的时候。”
伊利斯非常严肃地强调,“不要进厨房,你会将厨房炸掉的。”
刚刚至少有三次,安娜差点将厨房炸掉,就好像因果律武器一样,安娜一动煤气灶就一定出问题,电磁炉也一样。
经过这一次的相处,吴桐与这位司书的关系终于拉近了,吴桐也终于能询问他要翻译的书了。
“让我猜猜,不会又是一本我现在只能读一半,需要继续推动故事才能继续翻译的书吧。”
吴桐开玩笑道,“也说不定是一个人,我需要逐渐了解他,才能翻译完成。”
“嗯,你说对了一半。”安娜将那本锁上的书拿了出来,放到吧台的桌子上。
《在世界的中心呼唤...》
这本书就是吴桐在哲学层唯一需要翻译的一本书,但是短时间内,吴桐翻译不了。
安娜解释道:“你对的一半是,你需要了解的人,是我,我会向你讲述我加入天启研究所之后的故事。”
然后,在得知了一切真相后,吴桐才有资格,翻开这本指向终末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