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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宝璋一直默默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见秦溪回来脸色不佳,拍拍她的手,小声道:“不必沮丧,这件事你礼数周全,反而是她落了下乘,就算她得意这一时,也得意不了一世,你阿兄可比她父亲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

秦溪想了想,面色好了很多,回握了她手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旁边的林黛自然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她没想到这个新入京不足三月的窦天娇,性格竟是如此,赶紧柔声安慰起秦溪来。

“妹妹不必介怀,那位窦小姐性子倨傲,不过是凭其父献上几张失传已久的香方,她又曾在宫中斗香会,蒙天后亲赐了个女香士的雅号。”

原来如此。

要说这京中比窦家尊贵的人家比比皆是,这窦天德凭着献方,从郓城一个地方小官,不仅擢升为三品京官,竟还是礼部这样无限风光的地方。

“女香士是什么?”

秦溪之前并不关心制香这些东西,所以这方面的知识还没宝璋这个“外来户”知晓得多。

林黛倒十分了解,侃侃而谈,“宫中每年会举办一场斗香会,遍邀京中贵女在御花园当场制香,品相上佳者均会被宫中收藏。

待秋冬到来选吉日当众取出,品玩鉴闻,选出五魁首,便可得到天后钦赐的斗香雅号……

而这位窦小姐去年得了第六,谁知第五名出了变故,便由她递补了第五名。

前两名均是已婚的夫人,还有两位是郎君,只有她是未出阁的女娘,故此才女的名声鹊起。”

说话间,贺兰氏才姗姗来迟,今日是她主持这品香宴,口中说了句大家久等的开场白,拍拍手,便有衣诀飘飘的侍婢鱼贯而入,手中捧着金盆,皂巾等净手之物,放置在每位贵女面前。

秦溪因为要伪装手腕受伤,缠了绷带,宝璋便主动替她蘸水擦拭双手。

贺兰氏本就对秦溪这边留心,观此情形,关心道:“秦小姐这是怎么了?”

秦溪没想到宴会主人这么快就注意到她,还想摸鱼混过这次宴会就完了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顿时,她心脏狂跳。

深呼吸,稳定心神,起身福了一礼,“回夫人的话,小女前几日跟随兄长骑马,不小心伤了手,还未痊愈。”

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扯谎,紧张得腿发软,就听贺兰氏和善笑道:“竟是如此,秦小姐受伤还能坚持来赴宴,品性可嘉。”

秦溪受赞有愧,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不过小伤,也不是胳膊腿儿断了不能走路,不敢辜负夫人的盛情美意。

所以,待会儿可否由小女口述,由表妹代为制香……”

听秦溪的话说得得体,俏皮,并提出解决方案。

贺兰氏心中满意,笑着点点头。

宝璋在贺兰氏进来时才摘下帷帽,又低着头帮秦溪擦手,能感受到秦溪是有多紧张。

这番话私底下反复练习,才能说得如此顺畅。

秦溪本是个耿直的性子,不善撒谎,所以额头跟手心都沁出薄汗。

还好,品香会马上要开始,无人注意这些细节。

待侍女们撤下去后,阁内又恢复了安静。

每位贵女都敛裙跪坐,无人交头接耳,目光聚焦在最前方的贺兰氏身上。

徐宝璋是来到这个古代世界以后,第一次这么直观欣赏古人的宴会。

秀美雍容的少妇跪坐在香案前,素手焚香,这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跟气韵,像一株美好的君子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香炉中有一个镂空隔板,将香材放置其上,然后盖置一个塔形穹顶,香气由此散发。

隔火熏香没有明火,因此烟气减少,还能精准控温,让香味散发地更舒缓美妙。

贺兰氏品闻后,将此精致的五足香炉递给了旁边侍立的婢女。

婢女小心翼翼地将香炉端给下首第一位女娘,品闻后依次传递下去。

室内静谧,只余袅袅香气弥散空中。

传到秦溪这里,见她下意识便伸手去接,跪在她旁边的宝璋快一步替她接过,捧在距离她鼻尖大约六十厘米处停住。

秦溪轻嗅之后便以为结束,却见宝璋对她眨眼,脸微微侧向一边。

秦溪立刻会意,忙微向右做吐息的动作,因为她过度紧张,竟然将最后这至关重要的一步忘记了。

桑嬷嬷曾经叮嘱过,品闻吐息不宜正对香炉,以免被香烟呛咳,差点儿就在众人面前闹出笑话。

见宝璋直接传给下一位,秦溪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激地冲她眨了眨眼。

宝璋淡笑垂首。

虽然是秦家花银子雇她来帮秦溪的,但她这段日子的确学到了不少知识,还赏玩了各种贵族才能接触到的奇珍香料,真是难得的提升机会。

在室内所有女娘全部品闻完毕,香炉又回到贺兰氏面前。

贺兰氏又让在座各位评鉴此香,贵女们都想给贺兰氏和荣国夫人留下深刻印象,纷纷畅所欲言,多数是溢美之词。

虽说有恭维奉承之意,但贺兰氏也是心情愉悦的,谦虚道自己只是抛砖引玉,请各位将自己携带的香品焚燃,然后依次传递品闻。

秦溪带来的是宝璋制作的,选的是中不溜品相的,既不过于出挑,又不太次,不好不坏最合适。

十几位贵女的香品轮流品鉴完毕,不出所料,自然是窦天娇的最为优秀。

品香之后便要亲手制香,秦溪请宝璋来就是为了躲这一难。

制香完毕之后有时候还要比拼才艺,比如现场作诗,作画等等。

秦溪在家摆弄这些倒也还好,虽然不算流畅,但也勉强能做出些奇形怪状的香品,但到这种大场合,一紧张她脑中就空白,什么都做不对,最后全乱套。

婢女们撤掉桌案上的茶盏跟冰盆,又依次为每位贵女摆放好所有的香器。

宝璋与她坐在一处,故意提高一点点音量,“表姐,你来说,我按照你说的做。”

分明在马车上还背得滚瓜烂熟,现在脑中乱糟糟的,竟然想不起第一步是什么。

宝璋见她像是在高考中发挥失常的学生,呆呆的,半晌没有言语,马上眼神示意她。

秦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案上的香材,立刻想起来了,有了底气,挺直腰背,像模像样地缓慢道:“先取沉香七两二钱,栈香五两、鸡舌香四两、檀香……”

宝璋依次按照她的吩咐称量,取用,在她打磕巴的时候,用眼睛提醒她下一步。

垂首将香材捣碎研磨,筛罗细末,用炼蜜和匀,搓揉成豆状大小的香丸。

两人正沉浸其中,忽听身后传来一道高昂女声,“秦小姐还往里加了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