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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脚步声沉闷、有力,赫赫声势汹汹而来。

陆小桃立刻从榻上翻身而下,一把握住脚下的杌凳,猫着身子躲在门扉与窗棂的夹角处。

她举起杌凳,只待人推门而入,一击即中。

半透明纱窗处,男人伸出手掌触上木门。

忽地,他掌心一翻,将门震开,大掌直奔她咽喉而来。

陆小桃下意识将杌凳砸去——

可男人动作灵敏,身子一转便躲了过去,同时脚下用力踹往她的肚腹。

这一脚没有任何余地,势不可挡地让陆小桃毫无反抗之力。

完全是本能,她骇地蹲下身子,双臂用力抱住头颅。

她紧闭双眸,面上只余惨白。

今日,她恐怕要命丧于此。

她实在是不甘心,她大好年华,为何要如此狼狈死去?

最后她还是自认倒霉,只怪自己运气不好。

她整个人蜷成一团,身子止不住地颤着。

可那道重力迟迟未朝自己袭来,陆小桃不敢深想,依旧埋着头颅。

望着女子倔强又惶恐的模样,张束拧着眉沉声道:

“陆小桃,你怎么在这?”

好若一道惊雷,陆小桃的三魂七魄立刻回了一半。

她仰起头往上望去——

张束站在她三步远的位置,正面色铁青的望着自己。

张束?

陆小桃咽了咽口水,悄然松了口气。

她缓了缓呼吸,抓着一旁的门板徐徐起了身。

只是她腿软的不像话,还在兀自打着哆嗦,所以便显得甚是狼狈。

终还是站稳了身子,她昂起头望向男子,惊魂不定道:

“你怎么会在这?”

张束在她黢黑的衣衫和素面朝天的面孔上瞥了一眼,冷声讽刺:

“难道你忘了这是我的院子?你竟来质问主人为何出现在这?”

这确实是个傻问题。

陆小桃很会看人眼色,当即便扯了一抹笑:

“你说的对,既然主人回来了,那我走了。”

幸好她想着不会在此地久呆,所以包裹不仅未拆,还就近放在一旁的方桌上以便随时离开。

她小踱了几步,将包裹和毡帽捏在指尖,刚越过张束的肩膀,就被男人攥住了手腕:

“你要去哪?”

陆小桃急忙抽出手腕,莫名望了他一眼:

“我……我回东宫……”

“东宫?”张束不知想到了什么,嘲弄道:

“若你要回去,为何殿下会派出左右卫率来擒你?”

陆小桃一顿,原还真是擒她的。

有必要吗?就为了几件衣裳首饰?

白玉手镯他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却连件衣裳都不舍得让自己带走。

到底还是男人算得清楚。

陆小桃心上讽刺,面上却笑道:

“这只是一场误会,待我与太子解释清楚便无事了。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紧回东宫了。”

张束却再次攥紧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前一送,目光灼灼:

“你不是说要与我势不两立?怎么如今落难第一时间就要跑回我的院子里?”

这个糟心的玩意儿。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拿刀捅了他。

陆小桃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束倏地放开她,居高临下道:

“我不是给你钱了?你为何要去偷东宫的东西?”

陆小桃深吸口气,刚想说什么,面前之人已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扔到她怀里,高高在上道:

“以后别再做这般偷鸡摸狗之事,这里的钱够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银票自然没几分重量,可她双手僵硬,因他的话差点呼吸一滞。

陆小桃眨了眨眼睛,迷茫地望向怀里满满当当的银票,再看身前之人冰冷刺骨的讽意时,她一时竟恍惚起来,觉得有些看不懂他了。

所以,他今日来此处,只是想来找她,而后将银票给她?

这事的发展方向让她始料未及。

她沉默了半晌,低着头颅,闷声道:

“我想离开京城。”

话音刚落,男人讥诮的声音不期然嘲她砸来:

“你当初想方设法的跟着我来京城,如今又想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京城?你把我当成什么?”

说来也奇怪,他话中毫不掩饰的恶意让人反感,可她却毫无波澜。

若是平常,她早就火冒三丈,梗着脖子与他对峙。

可今日因着他的举动,她只是无声望向他——

这个她真心实意喜欢过的男人,还是她最初喜欢的样子。

蓦然间,东宫的那桩闹剧浮上她的记忆。

陆小桃凝着他,疑惑道:

“那日,若是太子真如你所言将我驱逐出东宫,你会怎么办?”

张束似没想到她会提起这桩事,垂眸望向她的掌心,低声道:

“我会将你送出京城。”

刹那间,天地混沌,日月旋转,陆小桃的心剧烈疼痛起来。

“我……我想离开京城,你,还会帮我吗?”

张束转了身去,他的背影萧索又冷漠,可陆小桃已经知道了答案。

“张束。”陆小桃突然叫住他。

张束脚步一停。

“是我的错,”陆小桃郑重望向他的背影,“我当初只顾着一意孤行,忘了尊重你的意愿,我在这边向你道一声对不住,希望你能原谅我。”

张束缓缓望向她。

陆小桃笑道:“这次,我真心祝福你和沈玉容。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世间最幸福的事,小桃在此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张束又转了身,良久,他的声音才悠悠传来:

“这几日守卫森严,待太子撤了左右卫率,我便送你离开京城。”

.

东宫

乌勇皱着一张脸跨进书房,书房内立着同样苦笑的马进。

在上首男人冰冷的视线下,乌勇缓缓低下了头颅:

“太子,陆姑娘先是进了一家典当行后又进了一家成衣铺子,再之后,便彻底消失了踪迹。”

话罢,书房内落针可闻。

马进悄悄望向太子——

太师椅上的男人指尖泛白,正一言不发地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马进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声音沉沉:

“此事是奴才的错,奴才愿一力承担。”

崔锐依旧沉默,两侧的太阳穴嗡嗡直跳,聒噪的他难受不堪。

倏地,他冷笑一声:

“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孤也想知晓,最后到底会在何处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