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乱世,烽火连天,兵戈扰攘不休。曹仁兵败,灰头土脸地奔回许都,踏入曹操营帐的那一刻,羞愧与懊恼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噗通一声跪地,身子伏得极低,声如蚊蝇般请罪:“丞相,末将有负所托,此战一败涂地,恳请丞相降罪。” 曹操浓眉紧皱,并未即刻发作,目光幽沉,似在思忖战局得失,须臾,缓缓开口问道:“单福是何许人?竟能把你逼至这般田地。”
程昱在一旁,微微拱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回道:“此人真名叫徐庶,字元直,才学非凡呐!胸中韬略、智谋算计皆是上乘,实乃不可多得的贤才。” 曹操听后,猛地一拍桌案,长叹一声:“可惜!这般贤才竟归了刘备,为那大耳贼所用,实乃吾心头一大憾事!” 程昱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上前一步说道:“丞相若想让徐庶来,却也不难。” 说罢,附耳低语,献上一计。曹操目光渐亮,不住点头,旋即差人快马加鞭赶赴颍川,用尽手段骗来徐庶的老母亲,又威逼利诱,模仿徐母笔迹给徐庶写了一封家书。
徐庶为人至孝,向来把母亲安危视作性命。收到信时,双手颤抖,展开信纸,读罢,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夺眶而出,身形也微微颤抖起来。他哽咽着找到刘备,抱拳行礼,悲戚道:“刘将军,我今日便要与您分别了。我一直隐瞒真名,实不相瞒,我姓徐,名庶。承蒙将军如此信任,委以重任,我满心感激,本想倾尽所能辅佐将军成就大业,可如今老母亲身陷曹营,危在旦夕,我实在别无选择,不得不去救她。”
刘备眼眶亦是一红,滚烫的泪水簌簌滚落,上前紧紧握住徐庶的手:“元直,母子乃天下至亲,我又怎忍心阻拦?你只管放心前去,不必牵挂于此。我刘备信命,他日苍天垂怜,你我或许还会有相聚之时。” 孙乾见状,心急如焚,悄悄扯了扯刘备衣角,压低声音道:“元直乃当世奇才,对我军虚实了如指掌。此刻放他投曹,曹操定会重用,往后我军危矣!主公当苦苦挽留,万不可轻易放行。曹操见他不来,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会杀了他母亲,如此一来,元直必然死心塌地报效主公。” 刘备猛地甩开孙乾的手,目光坚毅,正气凛然道:“不可!我刘备宁死,也绝不做这等不仁不义之事,陷元直于不孝之境。”
送别那日,天色阴霾,似也在为这场分离哀伤。刘备率众人出城,一路无言,唯有沉重的脚步声。行至城外,徐庶勒马回身,眼眶湿润:“我才微智浅,承蒙主公厚爱重用,如今却要因老母离去,实是无奈。往后到了曹营,即便曹操威逼利诱,我徐庶发誓,终生决不献一计,以报将军今日之恩。” 刘备心中酸涩,眼眶泛红,送了一程又一程,直至徐庶身影消失在远方,仍久久伫立。
徐庶满心焦急赶到曹营,见到母亲,才惊觉受了曹操算计。徐母得知事情原委,气得面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徐庶,怒骂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刘备仁德之名传遍四海,你不倾心辅佐,反倒轻信奸人诡计,弃明投暗,丢尽我徐家颜面!” 言罢,徐母径直走入后堂,寻了根麻绳,决绝地上吊自尽。徐庶目睹此景,悲痛欲绝,“扑通” 一声跪地,双手抱头,哭声震天,自责与悔恨如毒蛇啃噬着他的心。此后,徐庶身在曹营,果真信守诺言,如同一尊木雕泥塑,对曹操的军务政务一概缄默不语。
刘备送别徐庶的次日,天还未亮,便早早起身,唤醒关羽、张飞,备好厚礼,决意前往隆中请诸葛亮出山。三人迎着凛冽寒风,策马疾驰,不多时便寻到诸葛亮的茅庐。刘备整了整衣衫,满怀期待地上前叩门。须臾,出来开门的小童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道:“先生一早就出门去了,不知何时回来。” 刘备满心的期许瞬间如泡沫般破碎,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关羽见状,拍了拍刘备的肩膀,轻声道:“既然不在家,哥哥,咱们只好改日再来啦。” 刘备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率二人先回新野。
回新野后,刘备哪能安下心来?日日派人打听诸葛亮的消息,心心念念盼着能早日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大贤。一日,派去的人兴冲冲来报:“主公,卧龙先生回来了!” 刘备闻言,瞬间两眼放光,立即命人备马。张飞满脸不耐,嘟囔道:“诸葛亮不过是个村夫,何必哥哥亲自去?派个人叫他来得了,何苦跑这一趟。” 刘备不悦地瞪了张飞一眼,沉声道:“孔明是天下大贤,岂是能随便叫来的?你休要再胡言乱语。”
彼时正值寒冬,外面北风呼啸,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银白。张飞搓着手,哈着热气劝道:“哥哥,雪下这么大,路滑难行,要不咱等雪停了再走?” 刘备翻身上马,神色决然:“顶着大雪去,正是想让孔明知晓我的诚意,风雪何惧!” 言罢,扬鞭而去。
三人顶着风雪赶到草房,见屋内有个青年正伏案读书。刘备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躬身施礼,激动道:“今天我总算是见到先生了!” 那青年急忙起身还礼,面带歉意道:“您认错人了,我是诸葛亮的弟弟,叫诸葛均。我大哥诸葛瑾,如今在江东任职。” 刘备的心又沉入谷底,失望地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信,郑重交给诸葛均,嘱托几句后,便黯然起身告辞。
过了些时日,刘备仍不死心,再度决定拜访诸葛亮。关羽眉头紧皱,满脸担忧地劝道:“兄长,您两次亲自前往拜访,礼数太过了!依我看,那诸葛亮怕是徒有虚名,并无真才实学,所以才躲着不敢见您。” 刘备摇头,目光笃定,缓缓道:“不然。昔日齐桓公想见东郭野人,去了五次方才见上一面,人家为求贤能如此锲而不舍,何况我所求的是当世大贤呢!” 张飞听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嚷道:“量此村夫,何足为大贤!这次不必哥哥去,我只用一条麻绳将他捆了来,看他还端什么架子!” 刘备怒斥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周文王求见姜子牙的典故?文王贵为一国之君,尚且如此敬贤,你怎敢这般无礼!今番不用你去,我和云长去。” 张飞脖子一梗,大声道:“两位哥哥都去,小弟自然相随,我保证不闹便是。” 刘备再三告诫张飞不可莽撞无礼。
三人再度来到诸葛亮庄上叩门。童子开门,轻声道:“先生虽在家,但在草堂上午睡未醒。” 刘备连忙摆手,示意不要惊动,低声道:“既如此,且不要惊动他,我等他一会儿便是。” 说罢,让关张二人守在门外,自己蹑手蹑脚进院,见诸葛亮卧于草堂之上,睡得正酣,便恭恭敬敬地在台阶下静静等候。
张飞在门外等得不耐烦,左顾右盼不见动静,心头怒火 “噌” 地一下冒起,压低声音怒道:“这先生也太傲慢了!见我哥哥侍立阶下,他竟然敢高卧不起!等我去屋后放一把火,看他起不起!” 刘备赶忙摆手,示意他噤声,耐心等下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诸葛亮在堂上翻了个身,童子刚要通报,被刘备眼神止住。须臾,诸葛亮悠悠转醒,随口吟诗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吟罢,转身问童子:“有俗客来否?” 童子忙答:“刘皇叔已在外等候多时了。” 诸葛亮神色一惊,起身埋怨道:“何不早报?” 说罢,快步入后堂整好衣冠,疾步出迎。
刘备抬眼望去,只见诸葛亮身长八尺,面容清秀,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仿若仙人临世,自带一股超凡脱俗的仙风道骨。刘备当即下拜,眼中满是崇敬与期许,动容道:“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刘备盼这一刻盼了许久……” 互相施礼毕,两人分宾主坐下,热茶袅袅升腾,刘备倾诉起胸中大志,言辞恳切,向诸葛亮虚心求教安邦定国之策。
诸葛亮轻抿一口茶,目光深邃,徐徐开口:“自董卓造逆以来,天下大乱,豪杰并起。曹操起初势力不及袁绍,却能逆转战局,战胜强敌,靠的绝非仅是天时之便,更在于精妙的谋略、周全的谋划啊!如今,曹操手握百万雄师,挟天子以令诸侯,势头正盛,此等强敌,确实不可与之正面争锋。孙权占据江东,历经孙坚、孙策、孙权三代苦心经营,地势险要,百姓归附,根基稳固,只可与之结为外援,万不可妄图谋取。荆州,向来是兵家必争的用武之地,刘表却体弱多病,朝不保夕,恐不久于人世,此乃上天有意将荆州赐予将军,将军岂无占据之心?益州地势险要,沃野千里,堪称天府之国,昔日汉高祖刘邦便是凭此地成就帝业。当下守臣刘璋昏庸无能,有才之士皆盼明主。将军身为帝室之胄,信义闻名四海,广纳英雄豪杰,求贤若渴。若能横跨荆州、益州,据守险要,对外与孙权结盟,对内修明政治,待天下局势有变,再伺机出兵,如此一来,将军大业可成,汉室亦有望复兴。”
言罢,诸葛亮微微侧身,抬手轻唤童子:“去,将那幅珍藏的西川地图取来。” 童子闻声,快步走入内室,不多时,双手捧着一幅卷轴,小心翼翼地铺展于案几之上。那地图色泽古朴,边角微微泛黄,却丝毫不掩其上山川河流的磅礴气势,一笔一划勾勒精细,尽显兵家必争之地的机要形势。诸葛亮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落下,轻点地图,双眸之中仿若有璀璨星河涌动,熠熠生辉,整个人散发出超凡的睿智与笃定,侃侃而谈:“将军,当下乱世纷争,局势诡谲,欲成就不世霸业,绝非单凭一腔热血、匹夫之勇,巧用局势才是破局之道。曹操,此人携天子于许昌,政令皆可假天子之名颁行四方,占尽天时之便,麾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兵多将广,势力如日中天,实难与之正面强攻、直接抗衡;孙权承父兄余荫,据江东六郡八十一州,江河纵横仿若天然壁垒,百姓安居乐业,民心归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已然牢牢把控地利优势。”
诸葛亮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抬眸直视刘备,目光中满是期许与鼓舞:“而将军您,出身汉室皇族,血脉纯正,心怀苍生,素以仁德着称于世。自起兵以来,所到之处,秋毫无犯,百姓夹道相迎,军中上下一心,士卒效命,仁人志士纷纷来投,此乃人和之优!将军只需善用这份人和,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大业何愁不成?” 手指沿着蜿蜒的江水,移至荆州地界,重重一点,“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乃咽喉要冲,用武之地,恰似上天馈赠的根基所在。刘表孱弱,体弱多病,无力掌控这锦绣山河,荆州内部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眼下正是天赐良机。将军宜先取荆州,屯兵积粮,广纳贤才,养精蓄锐,待羽翼丰满,再图西进。”
说罢,手指继续西移,落在西川之地,“西川,四面环山,地势险要,又有沃野千里,物产丰饶,自古便是天府之国。高祖刘邦借此龙兴,创下大汉四百年基业,足见此地底蕴深厚。如今刘璋暗弱,守着这富庶之地却不知经营,致使贤才埋没,民生凋零,当地豪杰盼明主久矣。将军若能拿下西川,凭险而守,修明政治,轻徭薄赋,安抚百姓,届时坐拥荆州、西川两大膏腴之地,根基稳固如泰山磐石,兵精粮足,便能与曹、孙形成鼎足之势,三分天下有其一。待天下局势生变,或是曹军北有忧患,或是孙权后院起火,将军便可率仁义之师,挥师北上,剑指中原,逐鹿天下,复兴汉室,成就不世之功!”
刘备听得热血上涌,心跳如雷,仿若已然看到那山河一统、汉室重兴的壮阔画面。一时间,激动之情难以自抑,猛地离席而起,双手抱拳,高高拱起,身形微微颤抖,眼眶泛红,朝着诸葛亮深深一拜,那谢礼饱含着敬意与折服:“先生今日这番金玉良言,真真是让备茅塞顿开啊!往昔身处乱世,空有一腔抱负,却如盲人摸象,四处碰壁,诸多困局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前路茫茫、迷雾重重。如今听先生剖析局势,拨云见日,恰似暗夜中寻得熠熠明灯,此前种种困惑瞬间迎刃而解,心中豁然开朗!备感激不尽,先生真乃当世奇才,天赐良辅!”
这一番高论,诸葛亮身处隆中简陋草庐,却仿若能一眼看穿这乱世的风云变幻,精准预判各方势力的起起落落,未出茅庐便已勾勒出未来天下三分的宏伟蓝图,这般远见卓识、运筹帷幄,当世无人能及。
刘备满心激荡,当下再无半分犹豫,“扑通” 一声双膝跪地,双手作揖,额头触地,拜请诸葛亮出山相助:“先生,备求贤若渴,久慕先生大才。如今天下大乱,苍生蒙难,汉室倾颓,朝堂之上奸佞当道,民间哀鸿遍野,百姓苦不堪言。备虽有心拯救黎民,奈何才疏学浅,缺先生这等智囊指引,屡屡受挫。万望先生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出山助备一臂之力!” 言罢,眼眶愈发滚烫,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簌簌洒落,打湿了袍袖,不多时,衣襟已是尽湿。悲恸之声在屋内回荡:“若先生不出,这天下苍生还要在水火中煎熬多久?汉室何日才能重见曙光?百姓何时才能安享太平?备实在不忍心,望先生怜之!”
诸葛亮见状,心中亦是大为动容。眼前之人,位虽皇叔,却毫无架子,屡经挫败仍心怀壮志,一心只为苍生社稷,赤诚之心可昭日月,这份执着与悲悯,深深打动了他。沉默片刻,诸葛亮终于缓缓起身,双手扶起刘备,目光坚定,动容道:“将军既有此等胸襟抱负,又对亮如此信任、不离不弃,亮一介书生,何德何能,承蒙将军厚爱。既如此,亮愿效犬马之劳,倾尽所学,随将军投身这乱世洪流之中,谋苍生之福祉,扶大厦于将倾!”
刘备闻听此言,喜得险些晕厥过去,眼眶中还噙着泪花,嘴角却已高高扬起,脸上满是狂喜之色,双手紧紧握住诸葛亮的手,用力摇晃,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好好!天助我也,得先生相助,汉室复兴有望!” 诸葛亮微微颔首,转身对着一旁侍奉的家人,和声叮嘱:“我此番随刘将军离去,家中诸事便托付于你们了。往后依旧躬耕田园,莫要荒废农事,守好本分,静待太平之日。” 家人纷纷点头应下。
而后,诸葛亮不慌不忙地步入内室,收拾行囊。他将珍藏的兵书典籍一一整理,小心放入箱笼,又带上常用的文房四宝,以备行军途中随时谋划部署。一切妥当,诸葛亮一袭素袍,手持羽扇,迈着沉稳的步伐,随刘备一道走出草庐。阳光洒落,映照着二人的身影,仿若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边。自此,诸葛亮正式踏上这波澜壮阔、充满变数的征程,往后数十年间,征战杀伐,妙计频出,为蜀汉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仿若一阵东风,吹入这乱世,搅得风云变色,改写了无数英雄豪杰的命运轨迹,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