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佳滢心里引起不好的预感,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说明禄昌的情形很不好。
但她还是耐下性子点点头。
为了禄昌,她会不说话,不暴露,先探清真相。
门开了。
一个带着青色瓜皮帽的小厮探出头来,机灵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见慕澜星这通体气派的样子,眼前一亮,立刻就将门打开,一脸谄媚讨好:“公子三天没来了,翠湖姑娘可是望眼欲穿啊!快请进,快请进!”
慕澜星笑着进门,身边的护卫扔给了那小厮一块银子,把小厮乐得眉开眼笑。
田佳滢的眉头却不由得皱起来。
听这语气好像是个青楼,但是外面又没有挂青楼的牌匾。
她知道京城有些地方是别人的私人所在,里面豢养着瘦马,能进入其中的都是非富即贵,位高权重,不宜被别人知道行踪的人。
那里隐私性更好,安全性更高,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
难道禄昌在这里眠花宿柳?
颜啸祯明明说,他将禄昌送回老家去,让人看着他,教他做生意,以后可以衣食无忧!
她有心想问,但想到之前三缄其口的警告,又默默地低下头。
走进大门,她惊觉里面别有洞天。
外面的门洞毫不起眼。
可走过一道廊道,过了小桥后,便能看见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美轮美奂,简直像是人间仙境一般。
一条路往东,一条路往西,通向的是不同方向。
明明有丝竹声,但是却看不见人眼。
若有人在这里面寻欢作乐,也丝毫不担心被别人发现。
慕澜星往东走。
他一边走还一边好兴致的介绍:“这个地方,叫醉梦幽坊。西边是男子寻欢的地方,东边,是很特别的地方!”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田佳滢心想,难不成还是女子寻欢的地方不成?
等走到地方,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的眼睛受到一万点暴击。
东边,也是男子寻欢的地方。
只不过,西边是瘦马,东边那小屋小苑小亭小台边,站着的是或俊美,或阳刚,或阴柔的,衣着华丽,扑满了香粉的男子。
他们年纪都不大,十四岁到二十四岁左右。
长相都是俊美的,五官都是精致的,可他们的眼神都是媚的。
田佳滢顿住脚步。
不可能,她的禄昌不会在这里。
慕澜星看着她顿下的脚步,只是轻笑了一声,也不理会她,径直往里走。
田佳滢咬咬牙,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慕澜星负手前行,一路上,好几个水灵灵的小倌向他抛媚眼。
有个三十多岁的管事样的人上前:“公子要去哪个院?”
“金铃院!”
管事的笑逐颜开:“公子请!”
来这里的客人有的改头换面,有的蒙头遮面,生面孔并不一定是生客人。能准确的说出这里的院落的名字,显然是常客。
对这位公子身边跟着位女客,管事的也见怪不怪。毕竟这东院,男客女客来者不拒!
曲径回廊,穿径过院,最后,他们在一处院落前停下。
慕澜星大摇大摆走在前面,护卫又送出一块银子,让管事的送些酒菜过来。
慕澜星坐在桌前。
田佳滢和护卫站在一边。
屋子里一股靡糜香气,帏幔低垂,一个衣着清凉的小倌从内室里走出来,花枝招展,一步三摇,比女人更柔更媚。
他一出来就直往慕澜星面前扑,一副投怀送抱的样子。
田佳滢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
慕澜星将茶碗重重一放,恰到好处盖过了那声低呼。
田佳滢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这个地方见到她的儿子。
而她的儿子,身上扑满了香粉,描眉画眼,原本阴柔英俊的相貌,现在更阴柔了,更多了一层难以言说的媚意。
因着茶碗的声响,颜?昌只听出是女声。
他立刻退后一步,脸色有些惊惶。
这里虽然是男女通吃,但是他,他不行。
他声音委委屈屈,娇娇弱弱:“难道是这位夫人想要服侍?奴,奴这里无法接待!”他又赶紧补充:“不是奴不愿,是奴,奴已经……不是男人了。”
慕澜星淡淡地说:“坐好!”
颜?昌便乖乖地坐好了。
不一会儿,酒菜送到了。
等送酒菜的人离开,护卫将门关上,又四处检查了一遍,才走回来点了点头。
颜禄昌赶紧说:“这里只有奴,公子你们放心,想要奴怎么服侍,公子尽管开口。”
慕澜星对田佳滢说:“你现在可以说话了,记得长话短说,不要弄出太大声响。”
田佳滢早已忍不住了,她一把扯下帏帽,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她扑过去,一把把颜禄昌抱住:“我的儿,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儿子,一口一个奴,卑微,低贱,谄媚,讨好,这还是她那个虽然有些纨绔,但意气风发的儿子吗?
颜禄昌先是一惊,继而惊惶退后,接着,难以置信地喊:“娘!”
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田佳滢忍着泪:“昌儿,这是怎么回事?”
颜禄昌眼里都是恨意,他咬牙切齿地说:“是爹,他说我伤风败俗,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他接着又泪流满面,哭得声嘶力竭:“娘,你不知道,儿子有多苦啊。儿子刚被送到这里,只想着怎么逃出去,可是他们打我,一天打十几顿啊,用鞭子抽,热油烫。还还,还给儿子去了势!他们不把儿子当人,如果儿子不答应接客,他们说要把儿子的肉片成一片片,儿子害怕,才不得不学那些低贱的小倌,去服侍那些男人!”
田佳滢早已惊呆。
去势?是她以为的那个去势吗?
所以刚才禄昌说不是他不愿,而是他不能?
田佳滢的天都塌了。
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啊!
就因为有龙阳之好,丢了颜啸祯的脸,颜啸祯就把他送到这里?
虎毒不食子,禄昌也是他的儿子啊!
田佳滢此时心中已经恨意滔天。
颜禄昌抱住田佳滢的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娘救我,救我啊!我不会琴棋书画,也没有才艺,只能用身体取悦那些客人。遇上一些恶毒的,他们可着劲折磨,儿子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呜呜呜呜,这里半年,儿子像在地狱里一样。娘救我啊!”
田佳滢心疼极了,她拉住颜禄昌:“走,娘现在就带你走!”
“嗤!”
田佳滢回过头。
慕澜星轻嗤了一声:“颜夫人,本公子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该说你蠢?你觉得这个地方,你可以直接带他走?你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田佳滢理智回来些许,她对慕澜星行礼:“公子,你能带我来这里,定是能帮我,求你给我们指条明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