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露从房间里探出头：“什么？”
她没听清父亲说什么。
“我说糖从哪里买的？”
赵露妈妈见丈夫表情挺严肃，也从房间里出来。
“街上啊。”赵露自然而然说着。
还是从她同学手里买的。
“哪条街，你带我去。”赵露爸爸大衣都脱了，又开始往回穿。
赵露：“……”
赵露妈妈：“你把孩子都弄迷糊了，怎么了？糖不对劲？”
“奶糖。”赵露爸爸对妻子说着：“钢城没有。”
赵露妈妈松口气，糖没有毒那就没问题，你瞅瞅这人一脸严肃，这把她吓的！
“没有就没有呗，她什么糖没吃过……”
露露吃过的好些糖，钢城都没有。
“不是……大姐那头不是负责采购吗，年年都发一样的东西也没有个新意，要是今年能选出来点不一样的东西……”赵露他爸头脑飞快转着。
赵露亲大姑是负责采购工人福利这一块，每一年到了过年发些什么东西都是他姐负责管，之前元旦吃饭就跟他叨叨过这事。
厂里不是没想过派车去外地试试拉点特产，可。
这不现实。
厂里工人那么多，你去多少辆车合适？
去车来回手续都是麻烦事，还有额外的花销，这些都算在谁头上？
你说你是想干出来成绩，人家背后得说，你说不定捞了多少好处，拿着公费出去吃喝玩乐！
赵露妈妈看女儿：“那那那，带你爸去吧。”
也不是外人的事情，跑个腿的事儿，就帮着问一嘴呗。
赵露张张嘴，她心想她这是要成救世主了？
“爸，你可做了个大好人，你知道卖我糖的人是谁吗？我们班林道西，就那个全市第一名……”赵露小嘴叭叭叭讲上了。
父女俩穿好衣服，急急忙忙就下楼走了。
赵露妈妈后反应过劲，跺脚：“哎呀，也不看看几点，人家肯定回家了！”
现在上哪找去？
公交车上，赵露一直说林道西很惨，赵露她爸也是把话都听进去了。
之前女儿回来就说过这事，他听了都觉得可惜。
好孩子，没生在好的家庭里。
现在既然有机会能帮，怎么样也得使使劲。
赵露又说：“她家住在哪我知道，我听说过，不过我没去过。”
赵露她爸：“那找找看吧。”
沟里。
赵露带着她爸下车走了好远。
公交车下来，快一个小时才走到水库边，摸着黑走。
路边全部都是空旷的农地，一眼望不到头。
你说这边又比较偏……搞得这环境就跟拍鬼片似的，反正气氛很到位。
赵露走一走，觉得累了，戴着红手套的手，拽了拽她爸袖子：“爸，要不……回去吧。”
赵露她爸到底是男人，胆子能大些。
对女儿道：“来都来了，就差最后几步了，咱们再走半小时，实在不行就回去……”
就半小时！
下车的时候打听过两人，人家给指了方向，沿着指的地方走好像也没有出错，再想去打听打听，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抓不到。
一个转弯处左转进沟，一直走到底，然后真的就看见了部队。
到了部队大门口，这光儿就有了。
赵露她爸又去打听，人给往上指，说是还得走一段。
沟里。
大妈接待的赵露父女俩。
“人还没回来呢，出去做生意了。”她说：“往常都得七八点钟才能回来。”
现在也将吧将六点，早着呢。
大妈也没把人往里请，她都不认识。
“谢谢你大姐。”赵露爸爸道谢。
他说话的时候，一动嘴一下子白雾。
大妈转身回了屋里，赵露她爸带着闺女准备回去。
他和女儿也冻够呛。
……
林道西和林路北又去了医院里转了转，林路北带着盆去高干病房那栋楼折腾了会，有人撵他就赶紧跑，没人撵，他就见机行事。
倒是也卖出去些。
从部队左侧进入沟里，姐弟俩都在地上走，用力推车。
下来的时候是下坡，回来可不就成了上坡。
侧墙这头，光线也不是特好。
一过那院墙，灯光瞬间就没了。
赵露她爸带着闺女，牵着闺女的手，两人都懒得说一句话。
天气太冷了，冻得嘴都发麻了。
这时候赵露她爸也是想，自己太冲动了！
可怜人孩子，就带着女儿出来吹冷风。
就这边的环境，回去有没有车都不好说！
太冲动了！
那第一名一过脑，他脑子里就总有一道太可怜太可怜的声音洗脑，最后导致自己失去了理智。
走着走着，听见有动静。
赵露只负责低头看路，就是这样盯盯的看，因为光线不好都看不太清。
她也没有心情去看别的。
两伙人擦肩而过。
赵露她爸和林路北走了个对头碰，他视线从男孩的脸上扫过。
林路北倒是眼睛很好使，看见了个陌生人，又打量打量对方身上的大衣，觉得……穿得可真立正。
住在村里的人几乎没人会穿成这样。
那种黑色大衣一看就是很不保暖。
农村老头老太太都是以保暖为主的穿搭。
他收回视线。
稍稍走远了一点点，他压低声音对他姐说着：“……谁家亲戚，穿得这么气派。”
看样子就不是个普通人。
也是随便一说。
林道西累的没有说话的力气。
她最近身体也不是特别好，晚上夜夜做梦不说，吃的也不应时，一出去就是站一天没得休息，偏偏又赶上大姨妈来了，浑身都不舒服。
听见弟弟的话，也没回应。
没力气回应。
长时间来回奔波，这腿似乎已经适应了过度劳累，又似乎没有适应。说适应无论多累，睡上一觉马上就不难受，说不适应，每天都会解锁新一种酸疼。
今儿是腿疼，明儿或许就变成了胯部肘子痛。
疼痛点不会打在同一位置。
赵露跟她爸走到院墙外，接触到光线，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赵露想，这个好人真的不好做！
“我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就是想帮人也不该头脑一热这个时间贸贸然跑出来。”她做检讨。
她爸搂搂女儿：“我姑娘是个好样的！”
赵露苦笑：“爸，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硬夸了。”
赵露爸爸想笑，结果被迎面拍过来的风打了一嘴巴，他倒吸口凉气。
“这个天真是要冻死人啊，刚刚有两个人推车过去了，那小男孩看着年纪也不大，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啊……”他纯粹就是感慨。
“我同学也是跟她弟弟一起卖糖……她弟弟看着也不大。”赵露突然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