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批发市场批，价格不划算。”张敏善意提醒一句。
人和人相处就是这么回事，只是多提点两句，也累不死人。
不求积德，只求无愧于心。
林道西连连点头：“我已经打听到了附近的工厂，准备两天就带着我小弟过去瞧瞧。”
“要不让你张姨帮着联系联系？”梁向前脑子一热，话已经出口。
话说了出去，现在再往回收，就显得……
张敏脸上倒是没有过多的情绪。
可她……
也没闲着。
就算家里请了保姆，保姆是为了照顾公公雇来的，不是照顾他们全家！老公孩子一个个的都跟木头人似的，衣服脏了直接脱，仿佛那干净衣服就会自己长腿跑出来一样。
单位还有忙不完的事情，搁外头人情来往……
“我已经都打听好了地方，暂时就不用张姨了。”林道西看看张敏，脸上挂了一丝歉意：“张姨，要是下次我真的需要帮助，我再厚脸皮求您！”
“行！”张敏一口应了下来。
她心中画着魂儿，你说这孩子……她是看出来她不想答应，还是真的已经找好了地方？
脑中响起丈夫的声音，丈夫说林道西心眼子太多……
张敏就想，这日子得过得多难，才能把孩子逼得面面俱到？
……
“则臣来，见见我这个小朋友！”梁向前见外孙站在门口，连忙招手。
招手的时候，他脸上闪烁着一种叫做得意的情绪。
梁向前非常喜欢顾则臣。
就如同顾月如所想的那样，她姥爷确实只喜欢她哥。
还是大大的喜欢。
而且。
并不喜欢她。
梁向前七十年代就离开了钢城，同女儿分别。山高水远，一家人平时也没办法三天两头碰个面，大多数都是过年，梁问渠才会坐车到外地来看望他。
梁问渠身体好的时候，一两年能过来一次，后来身体不好了，就再也没有来过。
她不来以后，就变成了顾则臣代替母亲逢年会来到家里。
顾则臣姥姥还活着的时候身体也不是多好，顾则臣赶上过几次在医院陪床的经历。
那些经历，就成为了梁向前偏心顾则臣的原因之一。
顾则臣走进卧室，林道西从椅子上快速离开，站了起来。
林道西不认识顾则臣，可顾则臣却认识她。
他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皮儿，掀了掀。
“……你们都是钢城人，过几天小西他们姐弟俩也要回钢城，一起回去吧，顺便路上能有个照应。”梁向前交代着。
“爷爷，我走的时间定不下来，没办法跟……大哥一起走。”
顾则臣听见这声大哥后，又动了动眼皮儿。
就这一动，林道西领悟出来了一些东西。
对方那一脸漠然四溢，就差脸上写着叫她滚，她这还能不明白？
不过。
没想攀。
有些人她是主动要攀，有些人……
攀不起。
这些想法，她也只是敢在心中逼逼赖赖想着，没敢表现出来。
继续顶着一张进退有度的脸。
顾则臣顶着一脸淡漠又开了口：“从钢城来的时候，我们是一趟车。”
林道西点头点头……
嗯？
猛地抬起头。
啥呀？
“也是缘分，从钢城过来的车那么多，你们能遇上也是缘。”梁向前高兴了起来。
林道西脸上挂着真诚的笑，点点头。
顾则臣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说：“她逃票，蹭着我上的车……”
咔嚓！
林道西的笑脸，有裂纹了！
梁向前：“……”
这孩子，把天聊死了！
晚饭前，林道西提前走了，梁向前虽然想要留人，也晓得外孙不太喜欢外人在场，跟顾则臣这个内人比起来，林道西这个外人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桌上，梁民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了大外甥：“火车站不是查票查得挺严，这也能让她逃过去？”
就算火车站逃过去了，车上查票呢？
这孩子，可真是干违法事的好手！
无师自通的话，将来走下道，不费事。
这样的人，梁民辉见多了！
现在社会也不知道怎么了，有问题的青少年越来越多。
好些个又精又灵的孩子，最后的归宿就是……监狱。
“她是聪明，聪明没放在正地方。”顾则臣一脸波澜不惊。
他接触到这个年纪的人不多，一个是他亲妹妹顾月如，一个就是林道西。
偏巧，两个都不怎么地！
梁民辉说着：“……就我之前抓的那个，沉默寡言学习成绩也不好，但是射击特别准，要是去当个兵啊去个好地方兴许还能有以后，结果他聪明不往正地方放，跟人打劫，搞出来好几条人命，也算得上是百发百中了，死他手里多少无辜人……”
别小瞧那些不务正业的人。
往往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有突出的地方。
这也是他不太喜欢林道西的原因之一。
见得太多了！
梁向前放下了手里的碗。
“爸，你要盛饭吗？”梁民辉细心注意到了父亲放下了饭碗，起身准备起接。
老头儿靠着墙的话，还能坐会。
所以大多数吃饭，都是圆桌摆在老头床边，老头床上摆个桌，他们搁地上吃，这不也叫团圆饭嘛。
“还有呢。”梁向前说。
“不就是逃个票，也不能算什么，怎么就直接给定罪了。”他感慨。
年轻的时候，扒火车的事情多了。
他也扒过。
特殊年代，讲什么规矩制度，再说也没有钱。
正因为自己经历过，他更能共情那个孩子。
大家都是苦出身。
从前的日子啊，比黄连还要苦。
“逃票已经是三观道德问题了，今儿是逃个票，明儿偷点东西，小偷小摸不都这么开始的，以后就得被抓蹲监狱，越聪明越判得狠……”梁民辉摇摇头。
“她是有本事，来家几次，姥爷的心已倒向她了。”顾则臣看了梁向前一眼，眼色微变。
梁向前：“嗯，喜欢她，也心疼她。我知道你们忙，谁都没有时间陪我说说话，我呢就爱跟人说说话，还不是谁跟我说话，我都愿意搭理。”
聊天也得聊出来点什么。
鸡同鸭讲，不如不说。
一味的奉承，他也不喜欢。
林道西这孩子，一点就透。
曾经，他也手把手带出来很多赫赫有名的徒弟。
每逢节日，梁家的大门也会被各种人物挤满。
可。
梁向前看看自己的双腿。
他不是一开始就是个瘫子，他也是个战斗英雄，只是不走运，被打到了腿上的神经再也不能起来了。
他不是无法适应社会，他是被强迫与社会脱节！
躺在床上的人，第一天还会安慰自己，躺着看看天空，这多好。
再也不用忙了，还能拿着工资，简直太好了。
连续被迫躺了三年五年呢？
“我就愿意跟她说话，她有算计我也愿意帮她，她想结交我这个没什么用处的老头子，我就让她结交！”说着话，他将筷子一摔。
不吃了！
吃得这个不舒服。
梁民辉动动唇：“爸，你不知道她妈在钢城那边背着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