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把糖从这里带出去，带到钢城去卖！”
她说话的时候，衣服上的污迹仿佛都闪闪发光。
只有林路北跑偏想着，他姐衣服该洗了！
住在桥洞里，接水做饭等方面都不是太方便，好在还有河流。拜母亲和大姐所赐，他现在衣服脏一点都闹心，时不时就要抱着衣服去河边洗。
嗯，这衣服得洗了！
“跟你说话呢！”林道西没好气踹林路北。
林路北这一次就连警告都懒得放话。
讲了你又不听，浪费口水，不如不说。
“钢城本地又不是没有糖厂，他们只是不产糖不代表没有糖卖。”
就算他不懂，个人能背回去多少糖？
卖给谁？
又不是稀缺的东西，也不是六七十年代，指望这个发家？
简直就是笑话！
真的这个可以赚钱，大家都跑出来搞糖了！
不现实！
“我说的是糖块。”林道西扯扯唇。
钢城有糖，还有挺多。
过年嘛，家家户户都得买点糖，甜甜嘴。
就像是她小弟这种小孩子都晓得，一年到头日子过得苦也得吃上两块糖，外面的人更是这样认为。目前市场上的糖块她没买过，但晓得品类应该蛮单一。
“糖块钢城也有啊，我们过年也吃过啊。”林路北看看他姐，不忍心打消他姐的积极性。
可。
本来嘛，想的都是些没用的！
“我们过年吃的那些糖，和在这里你买到的糖，一样吗？”林道西反问。
林路北：“那肯定不一样……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
说着话，他突然顿住。
“可是……商场里会不会有外地的糖？”林路北短暂高兴了几秒，冷静了下来。
钢城的商场，他没逛过。
据说商场里有很多高档货，那里头的糖果种类是不是也会很多？
“不知道。”林道西也没逛过商场。
就他们家的条件而言，真的没办法去商场乱晃。
林路北觉得刚刚提起的那口气，被姐姐的实话刺破，隐隐约约中不知道为什么而兴奋，现在还抓着兴奋不肯放手。
“可我们没钱啊。”提到钱，林路北又狠狠吐了口气。
或许倒腾糖真的是个好选择，可惜没有钱。
没有钱，寸步难行！
总不能奢望人家把东西免费先拿给你卖吧？
“我们每个人有一个月的工资，钱要出来这里就不做了，去街上抢活！人家要一块我们就要五毛，能赚多少算多少！”林道西搓了搓自己的手掌。
林路北摩拳擦掌。
老板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个放破烂的仓库而已。
到了外面，觉得跟钢城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没有钢城将就体面。
钢城人究竟如何体面，林道西都是道听途说，听她妈说的。
说是工厂里有工会，工会都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干干净净立立整整，不要说工会，就连工人也有属于自己的休息室，有更衣间。
这个地方是干嘛的就是拿来干嘛的，而这边的人不讲究这些所谓的体面或者说是表明亮，只要能合理压缩资金，老板的办公室里也可以是仓库。
老板正在扒着午饭，午饭瞧起来吃得普普通通，甚至跟她吃的差不多。
一身的衣服瞧起来也是不太光鲜，脚上踩着拖鞋。
“没到发工资的日子，你来要也没有！”老板看见这个小姑娘，吃饭的嘴停了停，送了一句。
马上年关，到处都在找人干活，他这里也一样！
有些工人前些日子都提前回了老家，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厂里要做货，没有人手完不成，难不成叫他自己来干？
压着工资就不一样了，工资没拿到手，总不可能不干了吧？
“你们干到一月中旬，什么钱都算得清清楚楚，不仅这样我还要给你们加工资！”老板给林道西画着大饼。
加工资肯定要加，毕竟以现在的人手来算，这些工作都做完也要1月24号左右。
今年1月27号过年。
过年回乡，懂得都懂。
所以加点钱，省得别人骂他咯，图个吉利。
加也是加几块，他又不是开善堂。
林道西心想，我信你个鬼！
临近年关，你接了这么多的订单，摆明了就是要他们干到年前。
平时的火车已经都挤不上去了，年关敢想吗？
老板恐怕是想他们鞠躬尽瘁，为了老板把全部的人都舍了！
想到这，林道西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容，走过去替老板捏了后肩两下。
老板吓得米饭都从嘴巴里喷了出来。
与林道西拉开距离。
“我们这里可不搞这些。”他咳了两声。
小姑娘可不要来这套，他不吃的！
“你们只要把活干好了，我能拖欠你们工资吗？你们又年纪很小对吧，我也是有良心有良知的人，当初你们来厂里找工作，是谁收留了你们？是我！外头别人都不要你们的吧，讲实话你们年纪小，又第一次出来打工，我真的是家里也有你们这样大的儿女，动了恻隐之心……”
老板说得口水满天飞。
讲着讲着，他自己都信了。
他是个大好人来着！
林道西眼睛一转。
宁愿相信天下有鬼，也千万别信老板的那张破嘴！
生意人讲什么良心，无非就是那时候厂里的人手不够用了，加上老板招他们进厂也是免费试用了两天，确定他们能做这活，才有接下来所谓的善心！
脸上堆满了感激之情，林道西对着老板鞠躬，开始戴高帽。
“是，所以我和弟弟特别感激您，是您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勇气！我们也保证不会离开厂子，我弟弟还说呢，过年我们也不准备走了，就打算以厂为家……赚钱。”
老板又咳了两声。
“那倒也不用，过年了该回家团圆就回家团圆，过完年回来我还是一样用你们的……”
过完年再说过完年的。
没有订单，他招这么多的人养在厂里，发神经啊。
眼前先说眼前。
“老板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你不赶我们，我们绝对不走！”
老板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个钱绝对欠不黄你们，回去等着吧！”
林道西突然情绪低落了起来，她一脸难为情表情：“……您也知道，我跟我弟弟就睡在桥洞里，吃喝都成问题，我们手上什么钱都没有……”
她把生活说得可怜兮兮。
尽管事实上，她和林路北的生活，确实过得苦不堪言。
老板皱了皱眉。
“马上就给你们开钱了……”
林道西掉了眼泪。
也不是个演员，叫她马上哭出来，肯定做不到。
但为了叫人同情，这眼泪必须马上有！
她想了想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事，又用手狠狠掐着自己的腰侧，疼痛感一出来，眼睛就真的酸了。
“……我们一路逃票跑到了这里，捡别人丢掉的垃圾吃，因为没有介绍信也没有钱，只能睡在桥洞，已经好多天没吃饱过了……”
老板：“……”
“老板，这样，我们押给你五十块钱，你看行吗？”
过去上语文课的时候，林道西就发现了能拿到高分的诀窍。
诀窍就是，作文要写得丰富有感情。
直白一点说，就是你写出来的文字要让别人看了会感同身受，会难过会高兴，会煽情。
老板会讲话，林道西会卖惨。
人穷的时候，她是不介意在自己的身上挖两个洞，让别人来观赏。
为了拿到钱，什么没底线的事情，她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