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心甚八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从立志筹措蓝色监狱这一项目至今，他遇到过很多困难，但眼下的事态多少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倒是五条悟又笑了起来。
“不过你也没必要这么紧张，我们的工作就是为了不让这种事发生。”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抛向空中，这枚轻巧的合金物件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掉回到他的掌心上，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立在上面滴溜溜地旋转着，“因为诅咒，日本国内年均超过一万人离奇死亡或行踪不明，但和人口总数比起来，只是小概率事件而已。”
绘心甚八捏住了镜框：“硬币在尚未被掷下时概率均分，但一旦落地，就会变成没有转圜余地的绝对，这种抛硬币的机会，对绝大数人来说只有一次。”
“所以你打算因此叫停蓝色监狱？”五条悟拢紧修长五指，将硬币收入掌中，“以这个项目现在受到的关注，你自己想做这个决定恐怕很难吧？”
“就是说啊。”私下也有在关注bLtV的虎杖悠仁忙不迭地跟点头，“不能因为吃东西会有被噎死的危险就不吃饭了吧。”
倒不是说他没心没肺到对人命钝感，主要是经历了被两面宿傩上身这种事后，其他任何在他眼里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绘心甚八当然清楚这件事，何况他自己也不甘心。
他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我从来没想过竟然还会有非人类关注我的项目。”
“喂喂，怎么说话呢。”五条悟抗议，“我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哦，想当年篮球还打得很好呢。”
绘心甚八没理他：“网络上有人说蓝色监狱是一场足球大逃杀，现在真的要开始大逃杀了。”
“以绝对的冷酷统治着蓝色监狱的暴君，竟然这么在乎球员的命，真让人感动。”凯撒冷笑，“我得提醒你，俱乐部可不是慈善机构，他们是不会听信这种荒谬的不可抗力的，你会面临天价违约金。”
绘心甚八缓缓皱起了眉头，依然冷言冷语：“如果你们在日本出了什么事，恐怕我要面对的就不只是违约金的问题，而是外交危机了。”
“随便你，反正我是不会作证的。千里迢迢飞来日本却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只能继续屈居于诺亚的阴影下。”凯撒冷冷道，“那我宁可死在那东西手上。”
“……你呢？”绘心甚八看向内斯。
后者露出盲目信任的笑容：“魔法会保护我们的。”
“世一，过来一下。”半蹲在中控台前的绘里世突然出声。
她把打开手电筒的手机塞给洁世一，让他举着手机给自己照明。
为了安全考虑，蓝色监狱当然有断电的应急安全预案，但真人的咒力顺着管线反向流动，干扰了应急系统的运作，她空出双手来，用指尖梳理祓除掉那些如同顽固的虫豸般紧紧缠绕攀附在操作面板上的黑色气流。
“那个……咒灵，”洁世一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先前看到他变成了凪的样子，凪没事吗？”
同样看到了真人在自己面前变换模样的绘里世并没有流露出异样：“他没事。”
“那就好。”
洁世一想也是，如果凪诚士郎出了什么事，绘里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镇定自若。
他也知道这样不太好，又是在这种境况里，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比较，口腔里泛起涩意。
“世一关心凪的情况，”她头也不抬地问道，从洁世一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伏下的伶仃消瘦的脊背，隔着衣服和披泻在背上的发丝脊骨的轮廓依然隐隐可见，“自己不害怕吗？”
“诶？”他先是愣了一下，稍稍沉默后还是轻声回答道，“说不怕肯定是在硬撑，当时心都要蹦出喉咙了。怕自己会死掉，也怕你会受伤。”
黑暗藏住了他垂下的眼睫上濡湿的凉意：“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那就把这当成一场噩梦吧。”她淡然地说，“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闪烁的红灯在她头顶亮起，她抬起头来，眉目被交错的两重光影映亮，眼睛也熠熠生辉，仿佛漫天的星河打了个旋，倾泻进浩瀚海底。
“那你呢？”洁世一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些许痛楚的神色，“如果你为了保护我而受伤的话，我宁可——”
她笑了，语气轻松：“放心，我可没有那种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情怀。”
“……嗯。”洁世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她直起身来：“绘心先生，应急供电系统已经恢复了，您想好处理方案了吗？”
“其他都好说，”绘心甚八放弃挣扎，“德国栋楼顶上多出的那个大洞怎么解释？”
五条悟摸摸下巴给出建议：“说陨石把屋顶撞烂了可以吗？”
“五条老师，那个洞很明显是被从内向外撞出来的。”绘里世无语地提醒他，“再说陨石在哪里？”
“被消防部门拖走了嘛……”
绘心甚八完全没有和他插科打诨的心情：“你们可以确认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吗，我只接受100％的概率。”
“会很贵。”五条悟耸了耸肩，“但你应该不缺钱。”
在场没有人能大包大揽地为旁人的生命负责，绘里世明白绘心甚八在顾虑什么，轻轻闭上眼睛又睁开。
“您可以相信我。”她说，“那家伙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绘心甚八神情终于缓和下来，折返回中控台前扯过话筒，向德国栋下达了刚才因为发生了小规模地震而导致楼栋断电、现在已经平复、各自回宿舍待好、电力要等白天才能彻底恢复的通知。
好在这时候已经是深夜，除了少数还在加训的人以外，大多数人本来就已经回宿舍休息了，这一意外情况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因为停电而被困训练场的人也放下心来。
完成这一连串的表演后绘心甚八脱力地跌坐回了座位上，内心的荒谬错乱感久久不能平复，五条悟拉高半边眼罩，凑近他看来看去了一会儿安慰道：“没事的，第一次都这样。”
凯撒：？
他跟身旁的内斯吐槽：“原来这家伙不是瞎子？”
五条老师何等敏锐，语言不通也不妨碍他听得出背后有人在说他坏话：“背后议论人可不礼貌啊小鬼。”
凯撒很久没见过说话这么讨厌的人了，对“专业人士”的敬畏差不多已经跌至零点，别过脸去不理他，而五条悟手臂一捞，相当不见外地从绘里世耳朵上把同传耳机摘了一边下来：“这就是御影集团的黑科技啊。”
他要是拿别的绘里世肯定不会管他，但这款微型同传耳机是御影集团还在研发阶段的保密产品，想开口时又想起之前御影社长的请托，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五条悟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了下来递给虎杖悠仁，将后者往前一推：“一个人保护蓝色监狱太辛苦了，带上悠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