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兰圣女再度失踪了。
在她宣布近卫鹫对她不敬后的数小时内,前所未有,狂乱的暴风雪席卷了谢拉格全境。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耶拉冈德正在发泄他的怒火。
他们高举着火把,相互簇拥着,以人肉作为盾牌来到了圣山。
“为什么?”
“为什么?”
充满憎恶的声音传入耳中。
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风雪无法遮蔽憎恶的视线。
比野兽还要凶恶,令人恐惧不知所措。
“叛徒。”
“异教徒。”
“骗子,去死。”
裸露的杀意像是黑暗中伸出的无数只手,捏紧着灵魂。
好可怕。
越是挣扎就会伤害到更多人。
尽管如此,依然摇晃着手中愈发沉重的圣铃。
“咳咳——哈。”
咳嗽着,喉咙涌上一股血腥味。被源石结晶侵占大部分空间的肺部勉强膨胀,吸入些微的氧气。
连呼吸的本能都快要被风雪所不允。一袭白衣,在高台上摇着圣铃的少女,拖着羸弱的病体,一次又一次尝试驱逐着笼盖在这片大地上的阴霾。
“我不会祈求原谅,我已经不再怀疑自己所面对敌人到底是什么。”
“但如果这就是宿命,我愿意接受。”
——
驱动着快要不听使唤的手脚,不断扒开静止的人群。
风雪不知何时停止。
天上的乌云也像是被人强行拨开,露出晨光。
喀擦。
火光瞬炬一线,一个奇异的场景射进我的瞳孔。
挣扎着,哭喊着,用混杂不安和恐惧的眼神想要求救却不愿求救的表情,与现在毫无动摇,坚定着,双手冻到渗血般通红也依然努力着的表情完全大相径庭。
明明仅仅是六年的时光,能让人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依靠着这份绝不向绝望妥协的意志,少女已经蜕变成为教义中理想的圣女。但偏偏是这种时候,被众人前所未有的憎恶否定着。
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眼前的一切,都在诉诸罪恶。
那是我高估自身,随意向他人允诺的惩罚。
然后,少女笑着,与我微微一笑。
“谢谢,还有,永别了。”
纵身一跃。
几个小时后,我呆呆看着她熟睡的模样,脑中只有一个空白的念头。
……违背誓言的我还没有为此道歉。
——
在希瓦艾什一家乘坐车辆前往工厂开幕仪式路途中,奥拉维尔按照计划选择了那辆刹车被动过手脚的车。
就和计划中一样,他们夫妇顺利在交通事故中丧生,留下年仅六岁的长子和两个女儿。
剧烈的爆炸和撞击将尸体变得面目全非,二人甚至没有抢救的余地。
他们二人死后,谢拉格内一时间流言四起。
一开始许多人都说这是拉冈德亲自降下的灾难,要夺去亵渎教义之人的性命;布朗陶家则将事故归于“政敌陷害”,声称幕后黑手正是埃德怀斯家族,直接导致后者流亡国外,一家独大。而受到夫妻俩人照拂,近年来前来投资各国商人,则将矛头指向与希瓦艾什家族矛盾日益加深的另外两大家族,认为是他们联合设计,暗杀了锐意改革的夫妇俩。
最后,只剩下刚刚失去圣女大人的蔓珠院。
令所有人无法相信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这场惨剧最终也被定性为“意外事故”。
这无疑代表,无论人们相信与否,随着时间推移,真相终将被掩埋。
和预料中一样,与暴风雪一同停止的还有改革。
无论是引入外资还是铁路建造,甚至是对外贸易。
像是失去动力的钟表一般,谢拉格的时间再度被按下暂停键。
一切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希瓦艾什家族的几乎灭亡。
然而,正是这对夫妇的牺牲,激发了更多人的斗志。在谢拉格改革派的民众心中,大部分感染者心中那个原本属于圣女大人的位置,被希瓦艾什这个家族所取代。
离开国境线那天,天空一片昏暗,根据经验,那是快要下雪的征兆。
但我的心情相当轻松,脚下的步伐也愈发加快。
动手的那个瞬间我就明白,悲剧一定会再度在这片大地重演。
这便是永恒。